温霖猛然睁开眼睛,如同从一场沉重而黏稠的梦境中挣脱出来。
此刻他的鼻尖与那幅油画的表面近若咫尺,相距甚至不足一厘米。他的漂亮脸蛋几乎贴到油画的表面,那种距离仿佛一舌头就能舔到那层油彩的质感。
潼渊则在一旁,斜靠在墙壁上,脸上带着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仿佛正期待着什么精彩的戏码上演。他手中的链条微微颤动,似乎感应到了温霖的惊醒。
于是潼渊开口道:“呀,你醒了?”
温霖却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只是退开了两步,认真盯着眼前的油画。
这幅画的题目是《玩玻璃弹珠的小男孩》,其画面内容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一个阳光不太明媚(看不太出来,也可能是阴雨沉沉)的下午,灰草如茵的操场上,一个男孩正弯着腰,全神贯注地盯着地面。他手中紧紧握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弹珠,眼神充满了专注和期待。亮部点在他的头顶,映照出他脸上晦暗的笑容。
然而,这个男孩的眼睛处似乎有些异样——那里被人用某种颜料或者其他物品刻意地涂抹掉了,让人无法看清他的眼神。
熟悉的作案方法。奇怪的处理方式。
与刚才温霖经历的不同,画中的小男孩至少看起来还是算得上平静的。
而至少不是在温霖用尽吃奶的力气把他塞回娘胎里(画作)的时候,那副要把温霖切成肉沫拌花生酱嚼碎了全吞下的那种怨恨歹毒。
见温霖不理不睬,潼渊继续拱火刷存在感:;#3;怎么不说话呀?我看你刚才对着这幅画看得出神,都快贴上去了,还以为你想钻进画里去呢。如果你真有这个千里送人头的打算,我倒是不介意。;#3;
“你这人倒是没什么架子,也不怎么记仇。上回啃了你一口,还敢不设防地离我这么近。不怕我扯着你一起去送死么?”温霖头也没有回,听不出什么语气来,自顾自地说。
“啊?”
潼渊被突然间转换的话题搞得有些发懵,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手铐以及温霖脖子上的束缚以确定自己并非在幻觉中。
“在画中的幻觉,我看见你了。或者说,有人假扮成了你。”温霖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就好像潼渊自己幻听了一样。
他的视线从画上移开,转而望向潼渊,注视着他的眼睛,“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不对的吗?”
“……。”
“首先,幻境中的你没有佩戴手铐,你很轻易地用双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其次,那个被扮演的你与现在的你天差地别。你不会那么肉麻也没有立场那么关心我。最后,最重要的一点。”温霖顿了顿,一眨不眨看着潼渊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那里面的你,眼睛远不及如今的你漂亮。”
潼渊默默聆听着温霖的每一句,未曾泛起一丝涟漪,更未吐露半句评论或意见。然而,当温霖的话淌至最后一句时,潼渊的嘴角却轻轻勾了勾。
“圣子大人说了这么多,原来是为了夸我好看呀。”
“别避重就轻,潼渊。”
温霖咬字清晰地喊了对方的全名,缓缓抬起了那双因和善与倦怠而常年半阖的眼眸。此刻它们如同被晨露滋润过的琥珀,透射出一种深邃而神秘的光芒,叫观察着他的人们这才惊觉,原来以温润漂亮著称的圣子,其实眉眼上挑,如同远山之巅的孤鹰,不笑的时候凌厉地让人胆颤。
“幻觉显然并非基于当下形成,否则不会如此像一个破烂筛子一样漏洞百出。那么我猜测,这里幻觉极有可能是根据人的记忆而创造出的。我们在此之前以前就见过,甚至交情不浅,对吗?”
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就像石子掉入大海,没有人能给出准确的答案究竟是或者不是,即使是唯一的两位当事人也做不到。
潼渊靠在墙壁上微微昂首,放松了一直戒备着紧绷的脊背,手指隔空捏了捏,好像在找烟动作,又因为双手被束缚,或是想起来口袋里没有烟之类的东西,而只是曲了曲手指就把才展露苗头的小动作按下了。
“谁知道呢?你这样问,就代表你失去过一些记忆,至少你不记得我。很遗憾,而我的回答是——我也不知道。我也忘记了许多事……”潼渊略感轻松地说,好似对于他们是不是五百年前就见过的话题毫无兴趣也毫不在意,但他看向温霖的眼神中还是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不过我可以热心地告诉你的是,在刚才,我也见到了幻觉。好奇不巧,画里的人同样伪装成你的模样。你好奇吗,圣子大人?想知道里面的你是什么样子的么?”
“……容我拒绝。我好像不太想知道。因为你看起来很想告诉我,然后高兴地观赏我一脸吃了屎的表情。那会让你很愉悦吗?”温霖抱胸瞥了兴致勃勃的潼渊一眼,说出来拒绝的话语。
“你一定会对我的知无不告表达感激的,亲爱的圣子大人。”
温霖严重怀疑这个潼渊是一个抖。哪有正常人被拒绝了还死皮赖脸给人倒贴着非要讲这讲那的?还喜欢被捆绑pla(虽然这是系统强制要求的但温霖还是归根为潼渊自己想玩这种戏码所以欣然赴约。自己才是无辜的、被选中的倒霉蛋。)
“……我没说我想听。你有在听我说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