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我照例去公墓里巡视最后一圈。一切都已归为平静,天地间的万物又恢复了生机。我叹了一口气,又活着过了一夜,和这些长眠的人相比,我起码还能喘气的。
我叫姜三思,是一个公墓保安,只执夜班,每次都是夜间才出来工作。在公墓工作的这几年听过见过的怪事多了,胆子便也大了。
公墓群建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向阳坡上,前有罩,后有靠,左右环抱,据说是个不错的风水选址,老板是生意兴隆了,可也意味着死的人更多了。
瞧着公墓这比房价还高的坟价,真是活得起也死不起。我天天在这守在这里,却知道等我死时,连个卧眠三尺的地儿也买不起。
收拾好自己随身带的东西,和上白班的同事交接了工作,我便准备换了衣服回家去。
做白班保安的老王是和我做最后一项交接工作的人,他总爱和我开些玩笑,见我急着要走,便说道:“小姜,听说前夜闹鬼了?哈哈,没吓尿吧?!年纪轻轻,那个地方吓出毛病可不好传宗接代啊!”
我一阵无语,这老东西开玩笑越来越放肆了。陵园里常常有流浪汉溜进来偷吃供品,然后他们便说是闹鬼吓我们这种执夜班的保安。
昨晚我在巡逻时遇上一个睡在墓碑前的人影,把我吓了一跳,可惜那人跑得太快没有抓到,大概便是某个在公墓里过夜的流浪汉。
我有些恼火地出了办公室,看到走廊间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像是家里大人带来扫墓祭祖的。
我走过去从口袋里把从坟上顺来的糖果塞到男孩手里,俯下身来,小声地说道:“乖,糖给你吃,你去把旁边的那间办公室的门推开,然后大声喊,哇,好多人,好吓人啊!”
那间办公室里现在只有老王一个人在,如果一个孩子说看到屋里全是人,那听起来可是挺恐怖的。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我看着他向办公室而去,赶快走出办公楼,免得让人怀疑是我在教唆。
在公墓的陵园大门前,我并没急着离开,也许能看到老王出糗的一幕也说不定。
我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坐在花坛前慢慢地抽着。这烟不错,是我昨晚我在坟上拿糖果时,一起顺过来的。好像是特供烟,外边有钱也买不到。
身侧的草坪上堆放着几块石碑,似乎有些与众不同,看起来比普通的石碑小了几个尺码。
我确信昨晚这些石碑并没出现过。
一眼望去,这小石碑上也不见字,却在上面刻着大大的二维码。
我心生好奇,忙拿过来一块石碑前前后后地他细查看,果然除了这个二维码外,真的一个字也没有。
啥意思?扫二维码和女鬼约炮?!
我心中胡思乱想着,情不自禁地把手机掏了出来,随手打开微信,点了一下上面的“扫一扫”。
手机摄像头打开,弹出一个方形的方框,接着一条绿线慢慢地从上向下滑了过来。
接着屏幕跳转,弹出一个对话框——“你确定要加对方为好友吗?”
我的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扔在地上,还真有用墓碑加好友约炮的?
这怎么回事?好像正常加好友也应该先显示对方的用户名啊,怎么就直接弹出对话框了呢?
我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慌忙点了“取消”。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端着手机的手也有点抖。
抬头时,却现老王不知何时已经出来,此时正在门前维持着交通,临近清明,来扫墓的人这几天一直不少。有些人不想和大家挤在一天来祭拜,便会将日子和清明错开几天。
现代人讲究创新,这祭祖的日子自然也可以打商量的。
我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尽量在他面前不露出紧张的神色:“老王,这些……碑是干嘛的啊?怎么看着这么怪?”
老王手头正忙,也没理会我情绪的变化,随口应付道:“那是官方正倡导的草木葬,不收费,还补贴给一块墓碑,以后扫二维码在网上祭拜就行了,不用到墓地来。”
听他这么一说,我便想了起来,前几天听同事说,北京正推广一种二维码祭拜,没想到政策已经落实到我呆的这三线小城市了。
这种葬法据说就是将死者的骨灰撒在草坪或树木之下当肥料,是一种号称回归自然的新葬法。这种方法倒是节省土地,只是没法知道哪个人具体被葬在哪个具体的地点上。
所以官方免费送一块二维码碑,自己扫描一下,就会出现死者的照片和生平,在家里就可以祭拜,真是创新到姥姥家了。
我终于松了口气,看来是这石碑没什么问题,刚才说不定是软件出错,或者手机系统的B。
于是我将微信关掉,又打开QQ,点开右上方的“扫一扫”功能,对着刚才的那块墓碑,重新扫描二维码。
我尽量把手端得平稳,不让手机晃动,紧盯着屏幕上的绿线,看着它从上移动到下。
软件很快读取成功,软件开始跳转,接着弹出一个对话框——“你确定要加对方为好友吗?”
我整个人都僵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要先加好友才能看到墓碑上的信息吗?祭拜死者前要先加死者的墓碑为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