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必过于忧心,陛下只是让明姑娘抄写经,并未加以责罚,想来并未起疑。”
至于沈斫,却因御前失仪被禁足半月,罚禄一年。
沈斫从养心殿离开时,一张脸都是铁青的。
沈烬弯唇,笑而不语。
青石板路湿漉,空中雨丝飘摇,白雾朦胧不清。忽然一道紫金蛇从天而降,直直劈在皇城上空。
冷白光影照在沈烬脸上。
他侧首,黑眸沉沉凝聚在身后的养心殿上,殿宇巍峨,又随着光影的泯灭逐渐陷入灰寂。
沈烬唇角掠起几分讥诮。
青玉扳指在指尖随意转动,似擅弈者捻着白棋,胸有成竹。
“父皇昨日才新得了仙丹,自然无暇顾及我。”
多宝腆着脸,满脸堆笑。
“是是,还是殿下英明,料事如神。只是不知三皇子此番怎的如此心急,三番两次阻挠殿下前去汾城?莫非是那汾城有何蹊跷?”
沈烬意味不明看了多宝一眼。
……
咸安宫。
明窈一身素白绫袄裙,遍身素净,无半点钗环玉珠。
她屈膝跪在蒲团上,黄花梨嵌螺钿牙石花鸟长方桌铺着厚厚的一卷经。
烛台上灯火摇曳,倏地,廊檐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槅扇木门推开,露出四喜小心翼翼的一张脸,她手上提着攒盒,见房中无外人,方悄声松口气。
“我给姐姐带了金玉羹,姐姐先用点垫垫肚子。”
话落,又从袖中掏出一个鎏金铜暖手炉,塞在明窈怀里,“姐姐本就在病中,若是害了风寒,可就不好了。且这事本就和姐姐不相干,陛下怎么不分青红皂白……”
明窈伸手握住四喜双唇。
四喜自知失言,忙也跟着捂住嘴,又道,“我在这里陪着姐姐罢,省得姐姐一人害怕。”
明窈摇头:“你明早还要当差,还是快些回房去,好生歇息才是正理,留在这我反而惦记。”
四喜无法,只能恋恋不舍离开,临走时又替明窈剪了烛花。
窗外冷雨席卷,秋风飒飒穿过树梢,哀切呜咽,似在思念久不曾谋面的故人。
替云锦祈福的经早早抄完,明窈揉揉酸痛的手腕,起身开窗。
院中风吹雨打,秋风裹挟着冰凉雨珠,扑簌落在明窈脸上。
檐下悬着一盏掐丝珐琅缠枝莲纹灯笼,烛光微弱,在夜雨中晃晃荡荡。
那是四喜离开前留下的。
明窈挽唇,伸手去接檐下滚落的雨珠,湿润的冷意顺着手指滑落掌心。
汴京的雨季比不得金陵,往年在金陵,烟雨楼台,亭台水榭……
眼角逐渐涨上滚烫湿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明窈怔怔望着夜色中婆娑摇曳的树影,一双泪眼湿润,她缓慢往后退开半步。
簌簌风声惊起一众寒鸦,风从窗口灌入。
倏地,明窈的目光顿在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