瑄见黑衣人没有心思理会自己,便在心中继续猜测这个黑衣人的身份。
若他是普通的教众,绝不会知晓如此多明教的隐秘,想必是教中位高权重之人。
若他跟家有仇,那他定然不会尊称父亲为老,此刻也早已对自己痛下杀手。
若他是个想替父亲管教自己的前辈,也断不是这种惩戒的方式才对,大可以将他送去戒律堂或者带到父亲那里。
看村子的乡亲们对自己苏醒后的关切之情,自己的人缘还算相当不错,应该不是为祸一方的恶少,只是不成武不就,无法实现父亲驱除元贼,兴复汉室的期望,不配做家的后人而已。
那眼前之人为什么看起来这样讨厌自己呢?
自己得罪过他?瑄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原因了。
“前辈,在下少不更事,顽劣妄为,可是曾经不开眼得罪过前辈您?晚辈实在是想不起来过去的事了,若真有唐突冒犯之处您不如就在此责罚于我,我绝对心甘情愿领罚,只要您不再将过往的不愉快记在心里。”
“你倒是油嘴滑舌。”黑衣人业已对教主遗骨施完了大礼,重新站起身饶有兴致地盯着瑄。
臭小子,你可不就是得罪我了么?而且“这笔账”恐怕你要还一辈子……想在这就一笔勾销?你可说了不算。
“晚辈句句属实,绝无虚言。”瑄面色一喜,看来自己是猜对了。
跟瑄有了深入的接触以后,黑衣人其实早已转变了心态。
他之所以想要惩戒瑄,甚至想把他丢进绝尘谷思过,也是有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与显忠拿砚台去砸儿子的管教方式殊途同归。
可是当他亲身领教了瑄的本领以后,不说对他颇为赏识,也至少没那么讨厌了,况且自己的身份瑄也早晚都会知道,眼下只不过是想捉弄捉弄他而已,没想到他却将自己也给拉到了绝地……真是弄巧成拙。
这些事瑄自然是无论如何也猜想不到的,被蒙在鼓里的他根本摸不透神秘黑衣人的心思,反倒将他当成了满身杀气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仇人,至今还在暗中想办法恢复体力,藏在身下的手掌和手指动个不停。
“只可惜……再怎么责罚你,我们二人只怕也出不去了。”黑衣人盯着瑄的脸看了一会,然后无奈地说道。
瑄愣了一下,觉得黑衣人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沉声问道:“难道这里没有可以用来出去的机关么?”
黑衣人摇了摇头,“覆船山的每一处机关我都知晓,然而这里并没有。”
“这里……真的是一处绝地?”
“连李教主下来了之后都没有出去……”黑衣人话说了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上了嘴。
李教主?瑄立刻想到了石室中历代教主的灵位中放在最末处的李红瑶。
因为除了与父亲一同在净心亭拜见过的黑衣李教主以外,石室中所有供奉的牌位里只有李红瑶一人是李姓!
可瑄旋即又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明教的上一位教主不是在袁州城中与沐叔父和李叔父等人一同战死的么?那为何他的尸身会在此处?
瑄没有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而是顺着黑衣人的话继续问道:“难道我们要困死在这里?”
“谁知道你会突然将我也给拉下来,否则等你认了错我不就想办法救你出去了?”黑衣人没好气地道。
“希望其他人能早点发现落霞谷里的沐冲,只要沐冲得救,他就一定会上来寻我们的。”
“落霞谷终年也不见一个人影,他还被我藏在那块巨石后面,等到有人发现,估计我们三个人早就成骨头了。”
瑄沉吟了一会道:“那就只能指望铁牛了,他被罚三日禁闭而已,他从明王洞出去之后知道我和沐冲不见了,定会带人来搜寻禁地的。
只要他找到了沐冲,沐冲自然会到石室内发现被开启的机关,届时我们便可获救。”
三日么?倒是的确可以撑过去。
黑衣人觉得瑄的分析有道理,“那就乖乖在这里等着你那两位兄弟来救你吧。”
“话说……不会有人来寻前辈您么?”
“来寻我?”黑衣人念叨着瑄的话,突然笑了起来。
别说是覆船山内,就是整个明教知道我身份的人也不过十数人而已,除了你们家父子,我还能真正信任谁呢?
黑衣人突然变得无比伤感,淡淡地道:“没有。”
说完便转过身去到李红瑶的遗骨旁边,寻了一处靠近水潭的位置挖起土来,想要将其埋葬。
这人的脾气真是好生古怪……瑄识趣地闭上了嘴,趁他无暇理会自己,赶忙努力地活动着手指和脚趾。
虽然黑衣人看起来已经没了杀气,态度有了明显的好转,话里话外也对自己甚是了解,但瑄还是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于别人的手上。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黑衣人才将教主的遗骨埋葬完毕,回到瑄身边坐了下来,百无聊赖地折弄着地上的花草。
“这位教主的事情,你还没有说完……”瑄既是好奇这位教主的死因,也是想转移黑衣人的注意力,以免他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黑衣人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既然你这么想听,不妨就与你讲讲他的事吧,反正你早晚也会知道。”边说边摘了一朵红色的小花,用手指捏住根茎将其转了起来。
早晚也会知道?瑄眯着眼睛琢磨起这句话的意思。
黑衣人抱伏在自己的双膝上,一边玩弄着红花,一边自语一般地开始了讲述。
“当年明教生祸,几代教主精心筹划的大局功亏一篑,在元廷的追捕之下,教众死伤无数,明教积蓄的势力顷刻间被元贼的铁蹄践踏得烟消云散。
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李教主横空出世,力挽狂澜,以雷霆手段保住了明教的根基,接着又以一己之力重新说服了明教的各个长老及骨干,硬生生将明教从分崩离析的危局之中拉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