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生穗理是个疯子,在许久相处的时光里,她数次拖着两面宿傩动弹不得的身体去死过人的地方,然后对着一片空气自说自话一阵子。
两面宿傩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背后的皮肉在被拖动的过程中绽开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红色,他异于常人的极强恢复能力又一次次的让那些伤疤愈合。
然后复又绽开。
皮肤疼痛到麻木,缓慢却因这个疯女人的移动而持续不断的伤口久久不能退散,两面宿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目光沉沉,恨意如燎原野火。
借由这个女人的说法,他作恶太多,所以她不会放他离开。
哦。
是吗。
那群蝼蚁有什么好在意的。
遵循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生活的他根本无法理解人类的爱恨。
死了就是死了。
打不过他,恰巧肉质鲜美,那就是食物。
也许就因为这种过于简单直白的冷漠情绪,当初他杀了那么多人时,那个弱小蝼蚁的话似乎得到了某种应验——
那个蝼蚁当时匍匐在地上,身体被他洞穿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动弹不得的蝼蚁却还是说出了一些类似于诅咒的话:【你这个怪物!你会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如果说出这句话的是咒术师,两面宿傩或许会起来几分兴致。
但是现在……
这是他被这个疯女人擒获的第五年。
时隔五年,他一直没明白羽生穗理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虽然这些事情他并不好奇,但是每当看见羽生穗理对着空气自说自话一阵子,然后就去给什么村庄不认识的蝼蚁们做好事的时候,两面宿傩还是会觉得有些割裂。
哪怕她如沐春风,哪怕她温声细语,哪怕她目露怜悯……那都不是对他的。
她以最亲和、最优雅、最从容的姿态对待她所遇见的普罗大众,有的时候两面宿傩都疑心这个疯女人其实是哪个底蕴深厚的神社里跑出来的巫女。
他几乎不和她主动说话,但是当羽生穗理再一次挑断他强大的恢复力下隐隐有了愈合之势的手脚时,毫无同理心的诅咒望着她的眼睛。
他私以为的巫女身着蓝白色的轻便男款羽织,这是第三年的时候疯女人发善心做好事得到的感激礼物。羽织的用料不是最昂贵的丝绸,但是细节却极经得起推敲。
衣摆上层层叠叠的蓝色浪潮就像她的眼睛那样。
她站在那里,一只手拿着太刀,翻飞的海浪衣摆猎猎作响,看着他的眼睛中却是一片寒凉。
居高临下。
两面宿傩盯着她。
疯女人只在面对他时是个疯女人。
为什么?
“我杀了你什么人,你是来寻仇的?”他突然问,“为什么不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下不去手?!”
疯女人实力超绝,被迫相处五年的两面宿傩即便不在乎,也不由自主地明白了很多东西。
比如羽生穗理从来没主动杀过人。
哪怕是遇见几个不长眼的角色,她也只是把那群蝼蚁给打成重伤,然后看着蝼蚁们落荒而逃。
两面宿傩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发这样无用的善心,可是现在,他突然想到:
该不会自己这么久都没死,就是因为这个女人的善心和软弱……让她迟迟不敢下手吧?!!
如此一想,难不成真的是什么神社巫女?
实力强大却优柔寡断,真是令人作呕的善心。
而回应他的,是羽生穗理伸出的手。
羽生笑意凉薄。
这只手手看起来纤细而无力,但是这只手曾数次拿着那一柄太刀在他身上戳血窟窿,他知道那个力道,也知道羽生接下来又会做些什么即便是他也难以招架的事情。
“如果我拿的是什么救赎学的剧本,现在的套路应该是……”
这女人又在说着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话了。
羽生侧着头想了想,在几乎被她折磨成一摊死狗的两面宿傩虚弱的注视下,轻飘飘地一合掌,似乎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应该是,即便你身为反派,我也要用关怀和爱感化你,让你不再作恶,让我成为你整个漫长生命之中最重要、最无法忘怀、最刻骨铭心的角色……是这样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