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禹经常能听到叶春梅在西房里的哀求声。
“大叔,你放我走吧,你给人贩子的钱,我以后会还给你的。我今年才十九岁,我妈病了,我本想跑到城里打工挣钱给她看病的,没想到被人贩子骗到了这里……”
每当这时,赵小禹的心脏就忍不住一阵抽搐,像被一条小鞭子用力地抽打着。
叶春梅哀求了几天无效,也就消停了。
赵天尧对赵大顺说:“现在有了老婆,不能再混日子了,打起精神好好地过吧。先把西房拾掇出来,完了你和春梅住西房,我和小禹住东房。拓些土坯,盖个凉房,把院墙也起了,好歹像个人家。我现在还硬朗,能给你添把力。”
有了老婆的赵大顺一改从前懒散的习惯,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新家的建设事业当中。
那时那地的农村,建筑材料主要是土坯,在野外选一片盐碱滩,赶上骡马,套上碌碡压瓷实,用方锹裁成一尺见方的四方块,晾干了就能用。
赵大顺拉着自家的骡子,去别人家借了个石碌碡,套上就高高兴兴地到田野里去了。
他站在圆心,一手牵着长长的缰绳,一手拿着皮鞭,骡子则拉着沉重的碌碡转圈圈。
他的皮鞭隔空一抖,啪地一声脆响,虽然没打在骡子身上,但也起到了威慑作用,骡子吓得快跑起来。
皮鞭在空旷的田野里发着回声,伴随着赵大顺的歌声:
“东井吃水我去西井担,为了看你一眼我绕了一个弯……”
“天天刮风呀天天那黄 ,走着坐着我把亲亲想……”
“高山上盖庙还嫌低,面对面坐着还想你……”
转了一圈又一圈,压了一遍又一遍,原来凹凸不平的盐碱地就变得像炕板一样平整了。
赵大顺不住地挪动着脚跟,向外扩大着碾压面积。
赵天尧看到,就说:“够了够了,拓吧!”
赵大顺嘿嘿一笑:“我寻思着,再盖个粮仓。春梅说,粮食不能受潮,咱们家放在西房里的麦子都能闻到霉味了。”
他继续扩大着碾压面积,过了几天,那里简直要赶上城里的广场了。
赵天尧又说:“够了,快拓吧,再不拓都晒干了!”
赵大顺又嘿嘿一笑:“我还想盖个羊圈。春梅说,她不吃猪肉,爱吃羊肉。”
他接着扩大着碾压面积,又过了几天,那里简直要赶上城里的飞机场了。
赵天尧又说:“够了,一点一点来,哪能一口吃成个大胖子呢?”
赵大顺还是嘿嘿一笑:“我还想盖个厕所,春梅是女的,总不能跟着咱们拉野屎吧?”
西北地区地广人稀,最不缺的就是闲置的土地,只要肯付出辛苦,建造一条万里长城也不是不可能的。
只是苦了那头骡子,他家养孩子都将就凑合,何况养牲口呢?
那头骡子没有圈,一年四季都要承受风霜雨雪;吃的也不好,饿得瘦骨嶙峋的,每天还要拖着沉重的石碌碡转圈圈,转得头晕脑胀,四肢麻木。
但赵大顺为了讨好春梅,哪顾它的死活,它稍有懈怠,他就拼命地抖动着鞭子。
赵大顺虽然对春梅好,虽然“春梅说”不离口,但他还是没能将春梅转化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老婆,她总是激烈地反抗,声称如果他那么做了,她就上吊,让他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赵天尧常为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得跺脚拍大腿。
“啊呀,你管她呢,先把她办了再说!不办她,她永远不是你的。”
“春梅说要上吊。”
“那是吓唬你呢,人哪有那么容易死的?这年头,买来的媳妇有多少,死了的有几个?武家二媳妇当时不也闹得鸡飞狗跳的,现在还不是乖乖地跟着人家过呢?等她尝到了甜头,舒服过了,你让她死,她都不死呢;你不动她,她还朝你蹬腿呢!”
“她叫我大叔,我实在有点下不了手,她比小禹才大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孩子?旧社会的女人,十六岁就生娃娃了。年龄小,那东西又不小,你怕什么?再小的锅还容不下你的勺头子?你那个玩意儿比驴球还大吗?”
“春梅说,等咱家修整得差不多了,她就和我结婚。”
“春梅说个屁!什么叫修整得差不多?给她盖座皇宫?修个金銮殿?你如果有那个本事,还用从人贩子手里买老婆呢?”
“还是再等等吧,我觉得她这两天对我不那么排斥了。”
“好好好,”赵天尧偃旗息鼓地说,“你要是能憋得住,那就再等吧。我是看着你可怜呢,马上四十了,连个女人都没碰过。”
“你不也没碰过吗?”
“谁说我没碰过?”赵天尧瞪大了眼睛,“老子年轻的时候,起码有个地方叫妓院。老子玩过的女人,比全新建队的女人加起来都多呢!”
赵小禹每天的任务就是看着叶春梅。
爸爸说,如果春梅跑了,他就扒了他的皮。
爷爷更狠,说如果春梅跑了,他就活埋了他。
这天上午,赵小禹忽然对那个“妈妈”产生了好奇,就搬了个凳子站在西房门口,从门头窗上朝里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