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流苏那专注的眼, 流芷云不禁有些恍惚, 她生生压下那些将要脱口而出的话语,只道:“从小我就敬重皇姐, 自然不希望皇姐出事。”
自她在十一年前的登基大典上,看见长公主牵着皇上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位置时,她便已经对其一见倾心了。
那个坐在龙椅之上足矣睥睨天下的高贵女子, 自此之后就成了她心中不可言说的一个秘密。
她事事以她为榜样,机关谋略琴棋画样样不落, 只为拉近与她的距离。知她爱琴,她便勤学苦练,不顾十指连心的疼痛执意将琴练好,只为有朝一日能够在她面前一展才艺换来她的欣赏。不顾父王阻拦执意要为他进京办事, 担下了离间皇上与长公主的这一任务,也只是为了能够离她近一些而已。
她不求多,只要能离她近一些就够了。
所以, 她又怎么可能愿意看到长公主真的出些什么事情呢?
流苏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 问道:“是不是如果我没追去,就不会有人对齐王做些什么,只任由他在那边为所欲为?而我若是追去了, 那不管我是不是要与他争抢,总会有些流言蜚语传入京中?”
“嗯, 应该算是这样吧。所以, 这次你绝对不能去!”
流苏收起了笑, 认真道:“可是这次, 我却是非去不可!”
流芷云愕然道:“为什么!不过是一个华笙而已,哪里值得你为她如此?我都已经跟你说的这么明白了,为什么你还要追去!你就不怕因为这件事而毁了你多年来苦心经营的那些心血吗!”
“若是没有华笙被擒之事,我想你父王应该也会整点别点什么事逼着我追去吧?”流苏淡然道:“去救华笙,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既然已经决定与我为敌了,就不要再假惺惺地来这里告诉我这些事情了。”
虽然她也明白,华笙所留的那些东西,一开始并不想让她知道,若是没有此次遇难,华笙是绝对不会把那些事情告诉她的。
先不说华笙所留的那些,有足够的力度能逼得她追去阻止齐王。仅仅是凭华笙与卫长轻之间的关系,她也不能坐视不理。
华笙若是有事,那卫长轻一定会很伤心的吧?
她不想那个家伙失了笑颜,就必须要去解救华笙。
毕竟,华笙如今,应该也能算是她的……姐姐吧?
“我没有要与你为敌!”流芷云颓然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与你为敌。我,只是想帮帮你而已啊……皇姐,这次你真的不能去,百晓楼的人自然会去救她的,用不着你与他们一同前去的。求求你别再这么任性了!若非因为四年前那次你的任性之举,不管不顾就带兵冲到边界的雪顶山,不惜一切代价去营救那位彦国公主,你又怎会被诸多朝臣逼得退居深宫?”
流苏渐渐冷下了脸。
有些难以抹平的伤痕,被人重提之时,再次带来的,只会是那难以平复的痛楚。
流芷云仍不自知,反而更加激动道:“四年前,有不少传言称是因你倾心于那位公主,才会失了理智做出这种于国不利之事。当初你若是理智一些,直接擒了她作为质子留在凌国,而不是放她回国,得到的又怎会是被朝臣逼下朝堂的那种结果?四年前你已经任性了一次,如今你又要任性一次吗!”
自从彦国那位公主成了彦国的女皇之后,彦国对女子就变得格外宽容,女子相恋亦可婚配,女子会去倾慕女子,已经不算是什么奇事了。结合着当年听到的那些消息,流芷云觉得能让流苏失了理智去做这种对她来说没有一点好处的事情,能信的也只有那种说法了。
流苏冷声道:“坊间传言,又岂能信!”
流芷云已经坐信了那种说法,如今自然不会轻易的去推翻,结合着她所知之事,推测道:“不少人暗地里都说你多年未嫁,为的就是她。好,那你四年前为了她如此,我也能理解。可这次呢?你别告诉我为的是卫长轻那个没脑子的家伙!为了卫长轻去救她师姐?值得吗?不过是一个玩物而已!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吗……”
“啪”的一声,直接打断了流芷云还未说完的话语。
流芷云被流苏打偏了头。
她从未想过,流苏这种家教良好又温柔,向来都自持身份的人,竟也会动手打人。
心被刺的生疼,比脸上被扇的那个巴掌更疼。
流芷云转正了脑袋,不敢置信的看着流苏,只看见了原本云淡风轻的流苏此刻的眼中含着的满是森冷。
“流芷云,注意你的身份,本宫的事情,本宫的人,永远都轮不到你来插手!”
那句玩物,彻底的激怒了流苏。
卫长轻怎么能算是玩物呢?
她若真想寻个玩物,又岂会孤身一人这么多年?
流芷云惨然一笑,讽刺道:“皇姐,你这又是何苦呢?四年前你帮了那人,结果那人却是自己跑去成亲了,毫不在意你的感受。如今你又要为了卫长轻去帮华笙,别忘了她与齐王之间的那些往事,你觉得你为她如此尽心尽力,得到的会是什么?皇姐啊,你可千万别等到被人在背后捅了一刀才后悔啊!”
流苏攥紧了拳头,沉声斥道:“闭嘴!”
被流芷云再次提起那件事,流苏心上的伤疤又被挑开了。
若非因为那场婚事,又怎会害得她所在意的那个人因此伤心欲绝,还因此事被迫丧了命?
“皇姐,你……”
流芷云还想再说什么,却被突然闯进的卫长轻打断了。
“喂,都叫你闭嘴了你听不懂吗?我们家不欢迎你!你可以出去了!”
流苏抬头扫了她们一眼,也不多说,便径自进了内室。
似乎是默许了卫长轻的做法。
流苏进去之后,卫长轻见流芷云还不肯走,作势就要唤人来将她拖走。
没等卫长轻唤人前来,流芷云便已默默的退了出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流苏要是还不听,她能有什么办法?
卫长轻幼稚地对着流芷云的背影挥了挥拳头,等流芷云离开之后,她立马就将房门锁上了。
进了内室,见流苏正坐在梳妆台前镜中的自己发着呆,手中还捏着头上的一支金钗。结合着方才在门外听到的那些,卫长轻的心中不禁更加疼惜流苏了。
原来,那颗心里住的,不是一个死去的人,而是一个活着却如同死去的未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