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天已黑。
方向东说后续会盯着这件事情，今天的情况，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提醒金小桔关注的东西，就有劳卞向阳汇报了。
卞向阳并不想让方向东知道自己住在汪丽丽的新家。心想，散散步也挺好。他便让驾驶员送自己到市政府，再步行回家。
沿着大街一路前行，他边走边给金小桔去了电话，简单地把现场看到的情况作了汇报。
金小桔并没有明显反应，她“嗯嗯嗯”地应付着卞向阳，待卞向阳说完，像走程序一样嘱咐他先回家休息，明天上班再说。
卞向阳有几丝失落的感觉，他突然想找江自豪坐坐。
他想，江自豪可是“江石圈”的组织者，凭着他的人脉和老道的江湖手段，要弄清楚这件事情，可能会比公安局都来得快。
有时候就是这样，高手在民间，万事通也在民间。
他拨通了江自豪的电话：“江局长，我今晚闲着，能找你聊会儿不？”
“快来快来，听说你当副科长了，我巴不得你来找我坐坐呢。正好庆祝一下你踏入仕途……”江自豪笑逐颜开，“你来横江茶楼吧，我让胡勇在门口等你。”
卞向阳暗喜。
他刚才还一直在想，万一江自豪提出来去他家里，自己就找个其他理由，争取把江自豪喊到茶楼里去。甚至，连周边好一点的茶楼到底哪里最合适，卞向阳都一一比对过了。
江自豪家里他可不敢去啊！
要是遇上钱芳芳，那还怎么聊天？
一边心不在焉地和老江聊着天，再一边挤眉弄眼地应付着钱芳芳，或者口里流着哈喇子应付着挤眉弄眼的钱芳芳，这事他可干不了。
卞向阳在心里自嘲、偷笑，要是露出了破绽，老江会不会当场炸裂，分分钟让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半小时后，卞向阳刚到横江茶楼门口，便看见胡勇坐在大厅里玩手机。她的手机里净是香艳的ai美人，不知道是什么好玩的游戏……
他轻轻地走过去，拍了下胡勇：“小勇，想女人了？”
胡勇吓了一跳。他揣好手机，站起身斜着眼，瞪着卞向阳苦笑：“哟，还小勇呢！这口气，卞科长还是真拿自己当长辈了？”
卞向阳大笑：“可不是嘛，你这小侄儿，有什么想法？要是缺女朋友，我过会儿建议江局长给你介绍一下市财政局的女公务员们？我听说，钱多的地方、管钱的地方，美女都多！”
“小辈谈情说爱这种事情，你一个老辈挺感兴趣哈？伦理呢？道德呢？还要不要点脸？”胡勇调侃道。
说完，他一脸无奈，无趣地摇了摇头，再不理卞向阳，径自往前走，引着他上了楼顶。
凉亭里，江自豪正卧在一把藤椅里望天空的繁星。他脸色红润，神情淡然，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卞向阳暗笑，600万元对于他来说，也不至于九牛一毛吧！他不心疼吗？换成别人，不得摆个苦瓜脸像死了爹一样？
还有，这两天他想起汪丽丽来，会不会偷偷骂娘？
见卞向阳到了，江自豪直起身，朝着自己对面的藤椅指了指，示意卞向阳坐下。
继而，江自豪居然动作娴熟地开始摆弄工夫茶具，准备冲泡茶水，让卞向阳觉得有点不好接受：“没想到，江局长还有这闲情逸致，真是难得。”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江自豪自嘲：“我都这把年纪了，还不抓紧时间享受一下，机会就越来越少了。泡泡茶自娱自乐，挺好的。长江后浪推前浪，以后的世界，看你们的了。”
“江局谦虚了，你们这年纪的人，现在可是推动社会发展的中坚力量。”卞向阳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挺别扭的，但自己找上门与人聊天，总不能开口就伤人吧？
“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江自豪有意把话说得让人听起来觉得生疏一些。
其实，他此时乐着呢，这可是卞向阳第一次主动上门找自己。他觉得，自己一直处心积虑地对待卞向阳，亲手种下去的这棵小树苗，慢慢就要挂果了。
“不知绿棕县今天的车祸，江局听说了没有？”卞向阳试探着问道。
“听说了一下。”江自豪回道。
说完，他假装忙着倒水洗茶，不再言语。他不明白卞向阳问这话的意思，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弄清楚他的意图。
“渣土车与轿车相撞，两死三伤。”卞向阳一动不动地盯着江自豪，丝毫不想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变化，“轿车车主叫张才海，传闻是主导民工围堵市政府的人……”
“主导？”江自豪轻蔑一笑，他手里继续忙着，并没有抬头看卞向阳，“一个小喽啰而已，他能主导个p！”
“那江局觉得，他的上层是谁，为什么要围堵市政府？”卞向阳仍然盯着江自豪，一动不动。
“你不会怀疑与我有关吧？”江自豪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在卞向阳面前放了一个茶杯，又伸过壶加满茶水，“明面上，他们的行为是讨薪，然后施工单位因祸得福，所有欠款都拿到了。”
“背后，却是孔市长挨了记市长批评。孔市长不敢拿别人出气，就在会议上当众羞辱我……你觉得，谁最想要这样的结果？”
“显然，施工单位虽然拿到了钱，但却未必是好事……”卞向阳不动声色地分析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市里的水利工程，他们怕是没机会做了吧？”
听到这话，江自豪突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愣了一下。少顷，才继续给自己也倒满水，笑着说道：“你的意思，操作这件事情的人，是为了拿下下一步重点水利工程的发包？”
“目前，市里有这样的工程将要实施吗？”卞向阳见江自豪似乎认同了自己的观点，继续追问道。
“有。”江自豪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吗？就在城西，市里准备挖个千亩人工湖，再围湖建一片生态观光湿地……当然，最终目的是盘活周边的土地资源。”
“这项目概算倒也不多，全部弄下来不足三十个亿吧。但市领导非常重视，今天市委李记还给我下达了任务，让我给协同落实这件事的住建、水利、农业部门分别划拨前期工作经费……”
卞向阳心中有些吃惊。看来，水相宜在电话里指的方向，的确值得研究一下……
可是，水相宜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自己作为一个极不起眼、手中毫无实权的小人物，肯定影响不了他做任何事情。难道，他的目的是通过自己，向市领导传递什么信息？
他要向刘丹市长传递什么信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