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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爱巢

多伦多,大洋彼岸这个对余知予来说并不陌生的“异乡”。 徐太太为人低调随和,葬礼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位至亲参加,虽然简单,却又不失庄重肃穆。徐影对余知予这位远道而来的“亲友”并不十分友好,又见沈未没来,她半道也没了踪影。 葬礼结束后,余知予离了奚壬,一个人走上街头,在斑斓的夜色中,从口袋里扯了个信封出来,上面工整熟悉的字体写着自己的名字,她会心一笑:奚壬交给她时说过,这是徐太太留给她的。 “知予,无论如何,要快乐地活着。” 伴着头顶橙黄的路灯,徐太太的声音仿佛近得就在耳畔一般;这句话,也是余知予离开时,她拉着她的手说过的话。 徐太太是个极懂得生活的人,她常说:若苦难是颗种子,只要用快乐浇灌,一样能开出灿烂的明天。 余知予摩挲着纸面上清秀的字迹好久,才将那张信纸小心收好。她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要将体内浑浊阴涩的气体全都吐出来一般。 她走向路边一家露天的咖啡座,抽了把椅子坐下。 这里是多伦多市华人聚居区的一个小镇,街道蜿蜒却开阔,各色门面店铺交错林立,寂静中透着繁华,喧杂中又透着安逸;不简不繁,不塞不嚣。 熟悉的景色熟悉的气息,余知予一时间仿佛又回到了之前,之前自己在这片土地上羁滞的三千多个日日夜夜,每每坐在安静中举目远眺,总会不自觉地幻想着心底那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 当然,那只是个幻想,幻想得越美,醒来时便越痛,然后一次次在失望中变成一声声空绝的叹息。 余知予低头抿了一口咖啡,漫无目的地看向远处,那种条件反射般的“幻想”再度攀上心头,没来由地再次猛击着她的心,让她感到一丝难以言状的,莫名的紧张。 等她再次抬起脸,才恍然惊觉,那个历经过无数次失望几近绝望的幻想竟在这一刻成了现实,幻想里的那个人,也真真切切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钟原就站在不远处,脸上擎着愔愔的笑意。 余知予想过千百次跟钟原在异乡重逢的场景,最后也都是用酸涩的泪水哭着逼自己醒来;可是这一次,她真的不想醒了。 她起身飞奔过去,把整个人掷进钟原早已张开的臂弯中。 紧紧的拥抱,像隔了几个世纪后的重逢,在苦涩转化成喜悦的一瞬间,那种难以言喻的惊喜和感动。 然而,此刻紧紧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并未察觉,就在几步之遥的小拐角,沈未瞬间黯下来的目光,和随后惘然的满是失落的转身。 他又一次,以迟到的方式,出现在了余知予的生命中。 钟原只在多伦多待了几个小时,余知予都没来得及把奚壬介绍给他认识。公司里的事情着实脱不开身,再加上此次“出差”并不在计划之内,次日一早,他便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根本没办法休息;加上两地时差的天壤之别,令钟原感到疲惫不堪。 此时的钟原,已经回到了办公室。他双肘立桌,双目微阖,手指揉搓着眉心,尽量让自己感到舒服一些。 接他从机场回来的路上,冯域便劝他先回家休息,可钟原执意要来公司,冯域也只有遵从。 “先生,咖啡!”冯域把一杯刚冲好的咖啡推到钟原面前——钟原并不十分爱喝咖啡,也只有在熬夜疲惫的时候藉以提神,这个习惯,冯域自然最了解。 钟原心头一暖,伸手扶杯,抬眼递给冯域一个感激的眼神。 冯域浅笑:“那,我跟您汇报一下昨天会议的内容和今天的工作行程。” “嗯,”钟原低头嘬了口咖啡,嗓音低沉道:“说吧。” “昨天的会议由林董事主持,各部门工作总结之后大家针对最近几次提出的扩大国内经营范围的问题展开了讨论,我也陆续收到了几个不错的方案,过后我整理好您再过目……”冯域开始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后来余光瞥见钟原仍旧难掩一脸的疲惫。 此时的钟原正皱着眉头,干涩的眼睛不住地眨着。 冯域向前探着身体,小声问道:“先生,您确定不需要先回去补个觉吗?您看上去真的很累的样子……” 钟原将重得仿佛坠了铅块似的眼皮掀了掀:“所以,麻烦你快点说,以便我确定一下自己能不能睡得踏实些!”他露出一脸无奈,又有点可怜兮兮的表情。 冯域听后,把探出去的半截身体迅速拉了回来,脸上堆着笑:“好好好,那——今晚上的应酬,我帮您安排到明晚吧?您看如何?” “应酬?又跟谁?”钟原把刚刚送到嘴边的咖啡又放下,抬脸问道。 <

r> 冯域翻了翻手里的行程表:“是——哦,和兆森的鲁总……是前几天跟辛总监定的,大概您这几天太忙,给忘记了。” 钟原隐约记得好像有这么回事,但不记得对象是兆森;他猛地想起来:“兆森的鲁总?就是那个鲁奇?” “对。” “推了!”钟原脸色一沉,斩钉截铁地说道。 钟原的拒绝是有原因的——这个鲁奇,年纪轻轻便承继祖业,行事高调市侩不说,为人更是一言难尽;竞争手段阴险狡猾,偏偏又和纨绔儇佻扯上了关系,在商圈口碑十分欠妥,连带着兆森也上了几个大公司合作对象中的灰名单。 钟原本就对应酬的事情十分反感,听到对方是这样的人,不由得又添了些怒气。 大概是这鲁奇的为人辛呈也清楚,所以有些话她没有说透,否则依着钟原的性格,出尔反尔的事情是断不会发生的。 一旁的冯域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按照原话去说就行。”钟原看出冯域的为难,便换了个方式,重申了一下自己的态度,言外之意:有什么事让辛呈直接来找我。 “好。”有了钟原作支撑,冯域只好答应,忽然又记起:“对了,昨天下午迦同小姐来过两次电话,她说有个活动要参加,听上去很着急的样子……” 钟原掏出手机,边开机边答应着:“知道了,你去忙吧,我回个电话给她。” 冯域刚要转身离开,又被钟原叫住:“等等,托你办的事——怎么样了?” 冯域一拍脑门,差点就忘了这事;他邪笑着从怀里掏出个玲珑精致的小盒子,神秘兮兮地轻轻放在钟原面前,又翘着手指轻轻拍了拍盒盖:“妥了!”说着朝钟原挑挑眉梢,一脸不怀好意的挑逗。 “臭小子,正经点儿!”钟原笑着,朝冯域挥出一拳;冯域眼疾腿快,侥幸躲过,小跑着出了门。 钟原举着那个盒子细细地看了好久,心里像打翻了几百罐蜂蜜一般,甜得紧。 余知予回到尧市,是在一天后。 “上车,带你去个地方。”钟原打开车门,一脸神秘地微笑着说。 余知予没有多问,只是安静地坐着,不时地扭脸看向笑意岑岑神秘兮兮的钟原,不知他是酝酿了什么大事。 临近中午,柏油马路被阳光晒上了温度,空气中也多了几分燥热,居然把她的心也焐得莫名地紧张起来。 车子在一片郁葱前停稳,二人下了车,多走了几步,才见全貌:是一幢看上去十分现代化的建筑,白色与浅咖色交错着的装饰砖块将整幢建筑完美地融进周围酽丽的油绿中,安静中却透着典雅和芬芳;略显古风特色的标牌,浮动着清秀端庄的字体:坤棠公寓。 出了电梯,便是十七层宽敞明亮的走廊。 余知予难掩一路的疑惑,直到这里仍旧是一团雾水;钟原从怀中取出那只小盒子,颇为正式地交到她手上。 余知予接过来打开——是一把钥匙;钟原视线指了指左边的门口,她便会意地朝那边走去。 房门打开的一瞬间,澄明的日光便如瀑布般倾泻在余知予眼前:暖橡色的地板上伏着银灰色质地柔软的小方毯,一眼看去像一群安静睡着的小猫;浅鹅黄色的沙发更添了几分柔软和温馨,两只小鱼的抱枕虽然活泼却也显得十分和谐;还有那片巨大的落地窗,几乎将大半个尧市的海面都收入其中;放眼看去,那窗框俨然成了画框,远处明蓝潋滟的海光被悉数收入画中,再细看时,沙滩上微微跑动着的人影也成了这画中最别致的风景。 余知予径直朝那扇窗走去,抬手把窗户打开。 咸咸的海风微凉湿润,竟让她不自觉地恍惚了几秒。 钟原倚着窗边,伸出右手撑在打开的窗格边,半卷着袖管的手臂正好挡住余知予洒漫向远处的视线:“喜欢吗?”他话语轻柔,与这迎面而来的海风一般无二。 余知予从心地点头,整个人早已经深陷在这如水的“春风”中;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这是……” “既然你拿不定主意那就我来好了,谁让我足够了解你呢?”钟原满意地笑着,眼神却开始心不在焉起来;话音刚落,便低头要吻下去。 余知予伸手阻拦:“先等等,你是说——要我住在这里?” 钟原惶然地收了下巴,饶有深意地摇摇头,食指轻戳着余知予的鼻尖:“嗯——当然不是你啦,是我们——”他挑着眉梢,将“们”字拖出了好长的尾音。 余知予斜着眼睛看着他,心里暗笑:看来前些日子让自己挑房子那茬真的不是一时心头热。 可是,他这样霸气的直接把自己拽了来,是单纯的只想给他们之

间的关系加个保障呢,还是只想把自己留在他身边,或者至少,离那个“别的男人”远一点。 “想通了?”钟原见她只盯着自己半晌不说话,歪头问道。 余知予脸上涌起一片潮红,像秋日里香山漫山的红叶,烂漫清丽;她抿抿嘴唇,权当默许。钟原也趁机在她额上浅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轻盈却深情。余知予来不及反应,只听得见扑扑的心跳声。 转眼间,钟原已经把她的行李提进了客厅。 “公司里还有事,中午就不陪你吃饭了,厨房的抽屉里有外卖的电话,自己解决。”钟原抬手看了下时间,“给你一下午的时间整理自己,晚上我再过来。哦对了,”他指了指门锁:“记得自己把指纹存好。” 没等她回答,钟原已经转身出了门;余知予站在窗前,梳理着下飞机以来的每一分每一秒,然后莫名其妙的,居然理出了棉花糖的味道。 稍稍平静之后,她便在屋里“参观”了起来。 客厅里的画都是她多年以前的“作品”,被用相框周周正正地一一围好;茶几、沙发、餐桌餐椅也全都是自己喜欢的款式——她忽然又记起从前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坐在蓝天白云下憧憬着的未来的家的样子,真的就在眼前了吗? 这么多年了,原来他一直记得。 余知予心中不由得又升起一丝甜蜜。 随便吃了点东西,她便开始着手收拾整理起来。 里里外外几趟下来,她索性把自己扔在沙发上不再动弹:哪里还用得着她动手?衣柜里的衣服鞋帽全是她的尺寸她的风格,浴室里的一应洗漱用品也都是自己一直以来用惯的品牌,就连……呃…… 她不由地偷偷红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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