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个叫裴之的小少年上楼开始,解然就一直跟在对方身后观察。观察裴之上楼的步伐,观察裴之在万众注目中在考场坐下的平静神情,观察裴之翻看试卷后不假思索提笔的动作。
裴之和他进来后,考场内当然又有骚动,还不小。
有孩子在笑,有孩子敲桌,甚至还有好事者吹起了口哨,像在欢迎什么英雄。但裴之没觉得自己是那个被欢迎的人,他进教室扫了一眼,去角落坐下,甚至还没选林朝夕刚坐过的那张。
看了半天,解然有点发现,裴之好像根本没在意周围其他人,主要是没在意他的灼灼目光。
裴之像完全活在自己世界里,或者说,裴之的世界自成体系,有森严法度和明确标准,与他这个年龄段很不一样。
而且表面看着也没什么,但这才是真可怕。
解然最后总结。
孩子们闹得动静不小,声音将正在这层监督阅卷的夏令营张副校长引来,副校长踏进教室,重重咳了一声后,严肃重申考场纪律。
解然和与他搭档的另一位老师把孩子们按下,用一句“考试还剩10分钟结束”,就成功让考场恢复秩序。
“怎么回事?”张副校长把他叫出去问。
解然简单讲述事情经过,领导脸上理所当然有点挂不住。
“卷子拿来我看看。”解然又进去,把林朝夕那张卷子出来。
张副校长把脖子上挂着的老花镜戴上,看了一会儿,蹙眉道:“做了半小时不到?”他探头出窗外,看着楼下树荫里正在翻包的女孩。
“是的。”解然答。
“确实做的不错。”领导脸色缓和一些,但看到那三个空题,又不开心了,“不想背包爬楼还能想这种招,对学习和考试的态度太随意了!”
领导发问的时候,楼下翻包的女孩像终于找到自己要的东西,很兴奋地把东西掏出来,高高举起。塑料包装袋在阳光下色泽鲜艳,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包小浣熊干脆面。
领导的额头抽了抽,刷地将试卷扔回给他,又走进考场,走到裴之桌前。
裴之鸭舌帽压得很低,在做题,但只看了一会儿,甚至连解然自己的脸色都变了。
裴之的试卷已经翻到第二页,时间才过去三分钟多。他用很稳定的速度阅读、填写答案,但而无论稿纸或试卷上,都没有任何打草稿的迹象,如果解然不是提前知道答案,甚至会怀疑裴之在瞎写。
对,大概就是类似于看一遍题目然后瞎写的速度,但每道题目的答案,都精确得令人无话可说。
稳定,还是稳定。
稳定的低头角度、稳定的气息、稳定的字迹,一切都平静均匀仿佛用数字精确组合出的孩子,解然甚至有这种错觉。
渐渐的,张副校长脸上的笑容快掩饰不住了,教育工作者遇到真正的天才,毫无疑问都会狂喜。
他在裴之桌前来回转了几圈,尔后又特地走到章亮桌前看了一圈,最后径自走出考场,嘴里还在喃喃自语:“都是好苗子啊,裴之是吗,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解然想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没听过。
“你确定没人给裴之透露过答案?”
“我确定。”
“这真是,不输章亮的好苗子啊……”他说着,脚步突然顿住,又回头嘱咐:“裴之如果提前做完卷子,第一个拿来给我看。”
解然只得点头。
不过最终,副校长的话没实现,因为裴之没有提前做完。
整场考试本身也没剩下多少时间,铃响,大部分人都没起来交卷,这次题量太大,很多孩子都还在奋笔疾。
“行了交卷了,时间到了哦宝宝们。”解然随口说道,下意识看向裴之。
跟随大部分孩子不情愿的动作,裴之才放下笔,但解然知道他早做完了,却没有选择交卷,因为他在等老师发话。
另一位监考下场强行收卷,学生们神情沮丧,甚至有人在喊“我还有一张卷子没做”,然后哭出声。
解然看着那个真心懊悔痛哭的孩子,心里也有点不好受,但这就是晋杯的考试,每一次都很残酷。
花了好一会儿工夫,他们才强行收齐试卷,他让另一位监考拿着裴之的试卷去找张副校长,自己则拿着剩下的那些卷子,跟孩子们一起下楼。
……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林朝夕赶忙站起。
她之前大概是做题太快,一直在树下啃干脆面平复情绪,这是她啃的第二包,她都不知道考试这么快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