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听见一声娇柔婉转的吟哦, 陆延清按在门环上的手就收紧一分,直到指尖扣进了木楞当中,破碎的木刺扎到了血肉, 沁出几颗血珠子。
殷红的血珠子滴落在了皎洁无暇的雪地上, 融出了一片鲜红。
十指连心, 但此刻的疼痛,无论如何也比不上陆延清知晓了自己免去牢狱之灾真相后来得疼。
真相就摆在眼前,安柔她以自己为筹码, 换了他的平安无事。
换回了他颈上的头颅。
两侧候着的宫仆根本不敢作声, 屏息凝神, 生怕惊扰了面前的陆大人,和殿中的新帝。
这无疑是一场君臣之间的对峙, 令人身后冷汗淋漓。
殿中烧着佩兰香的芙蓉石香炉升起了袅袅的烟雾, 烟气氤氲中令人看不清殿中的景致。
“安柔可知晓殿外是何人?”萧北尘抬手,捋顺了时南絮被香汗濡湿了的鬓发,淡淡地询问她。
还没等已然失神了的时南絮回过神,一记失了规律的击打惹得她呜咽了一声, 连指尖都在颤抖。
指尖的疼痛令殿门前站着的陆延清陡然回过神, 在一众宫人惊诧的目光中, 一撩衣袍径直地跪在了雪地之上,疏朗的眉目间尽是冷意。
长睫上落了两片雪, 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臣陆延清请见陛下!”
“礼则有云,上恭兄姊, 下友弟妹。陛下此举,莫说臣, 便是满朝武也得上奏谏言!”
铿锵有力的声音, 可谓是掷地有声, 响彻了整个被雪覆满了的宸华殿。
陆延清从未如此高声言语过什么,其父自幼教导其谨遵礼则。
食不言,寝不语,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夜里高声言语是无礼之举。
话音落下,陆延清静静地跪了半晌,如工笔描摹出的眼眸沉沉地望着紧紧闭合的殿门。
良久,他终究是俯身,额头紧贴在手背之上,照旧朗声道:“古有陈国公欺姐,今日若是陛下执意行此举,必由史官记录册中。”
“是以,臣斗胆以性命谏言,恳求陛下三思!”
一瞬间,殿中的响动停息了。
殿外鹅毛般的雪下得紧了,纷纷扬扬下得肆意。
寂静到令人提心吊胆,宫人们都恨不得挖个地洞藏身进去,不愿再看眼前一幕。
自听到陆延清的声音开始,时南絮就有些恍惚了,只觉得恍如隔世。
突然,她收紧了手中攥着的萧北尘的衣襟,埋首于他肩头,不愿再出声。
时南絮忽然察觉到些许怪异之处
为什么,接触顾瑾系统就要发疯了一般,接触萧北尘那系统就像是死了一般,半点动静没有?
若说偏离剧情线,萧北尘才是剧情主导者,可是如今萧北尘都发疯到不顾朝臣之意,做出此等荒唐之举,系统却还是毫无反应。
陡然收紧的动作让萧北尘心尖一颤,却并未做出什么举动,反而是怜爱地顺了顺时南絮柔顺黑亮宛如绸缎的长发,在她耳畔低语:“瑶瑶,可还记得方才答应皇兄的事?”
“记得。”大概是因为埋在他颈窝处,所以少女的声音有些闷。
唇角染上了几分浅薄的笑意,萧北尘侧首含住了她的明珠耳坠,“去罢,皇兄等你。”
指尖都在颤抖的时南絮任由萧北尘为自己披上了鹤氅,颤着腿下了榻。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起身离开之际,微凉的溪流潺潺绵延流转,略带寒意的地面让她险些站不住,耳尖泛起了红。
在离开寝殿的时候,时南絮垂首看了眼地上摔作三截的白玉兰发簪,徐徐弯下腰拾起了残缺的玉簪,一步一步地往殿外走去。
手心中残缺的玉钗些许地方粗糙的很,划过柔嫩的手心时,有些疼。
长身玉立的宰相在透过绢布看到愈来愈近的身影时,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掌无声地攥紧了,闷闷的疼得厉害,疼得让他有些眼前叠影重重。
陆延清本以为开启宫门的会是殿中的宫人,未曾想开启殿门的却是身形纤瘦的安柔公主不,已是安柔郡主了。
随着厚重的殿门开启,许久未见的时南絮出现在了他被雪染白恍惚的视野之中。
眼前的少女云鬟散乱被泪濡湿了沾染在鬓边,低垂的眼尾薄红,似是染上了天际的红霞,模样分外地惹人怜爱。
但她口中说出的言语,却让陆延清喉间漫上了一股腥甜。
只闻少女轻声絮语地说道:“皇兄已经歇下了。陆大人晚些时候再来罢。”
说着,时南絮强忍着身体因为系统惩罚对陆延清的排斥,垂下眼帘伸手握住了陆延清冰冷彻骨的右手,将已然断裂成三段的白玉兰发簪置于他手心,然后慢慢地收拢了他的五指。
漫天纷飞的大雪之中,鬓发间落满了霜雪的陆延清,锦
衣玉袍是如玉郎君的模样,却在看清少女纤细手腕间的东珠金锁时,陡然收紧了右手,力道之大险些让手中本就断裂的玉钗再断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