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丫头明显不受教,想了想,又问:“既然我婆婆应了,为何要先诓我入了成家老宅,然后用迷药迷晕我?”
她可不认为那么难求的成家差事,会让管事主动找寻王巧要帮手。
赵嬷嬷被问得一滞,京城里急着要假千金归位,而派去的人也知道乡野之人混搅蛮缠,为了湮灭这个小丫头在建城的根基痕迹,王爷示意让她假死,所以在将她弄出时,手段自然行了简单粗暴的便利,哪里经得起这小姑娘细细推敲?
不过赵嬷嬷也不必费心编排些谎话来哄个乡野小村姑,只照着慈宁王的吩咐,若她不听话,吓唬得她服服帖帖就好。
所以赵嬷嬷示意身旁面如白纸的小丫鬟凝烟,打开她手里捧着的那个长木匣子。
凝烟僵直着脖子,瞪圆了发直的双眼,抖着嘴唇打开了手里的木匣子……
丫头看过去时,倒吸了一口冷气——那薛氏夫妇的人头正挨挤着摆在里面,扑鼻的血腥臭气,裹着石灰的异味扑面而来!
赵嬷嬷满意地看着马车里两个小姑娘煞白的脸儿,一字一句道:“记住,回了府里,一切都要照我说得行事!不然躺在这匣子里的,就是你们两个的脑袋!”
那小丫鬟凝烟啪嗒合上木匣子,跪在赵嬷嬷的脚边哭泣道:“凝烟一切都听嬷嬷的,还请王爷开恩,绕过奴婢一命!”
赵嬷嬷冷哼了一声,吩咐凝烟捧匣子出了车厢,这才转头状似和蔼地问道:“敢问您现在还有什么要问的了吗?”
丫头紧紧握了握拳头,让眼泪在眼眶里转了三转,就像所有胆小的姑娘那样,哽咽地道:“没……没有了……”
赵嬷嬷冷哼了一声:不过是个乡野丫头片子,这般吓唬住,便如软泥一般任凭拿捏了。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也就好办了。
于是她一字一句道:“那么你给我记住了。从今往后,您就是京城盛家老太太的嫡出孙女,盛宣禾老爷的独女,慈宁王府世子的未婚妻子——盛香桥!”
许是赵嬷嬷这一路不间断的恐吓起了作用,等马车到了京城盛家后门时,新出炉的盛香桥从马车下来后,便如嬷嬷训练的那般,含胸低头,带着披风上的兜帽一路回了自己的里院绣楼。
一直在院里候着的盛府老爷盛宣禾在看到那小姑娘走到跟前时,忍不住往前探看了一步。
作为亲爹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外甥的眼光真是厉害,竟然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个跟女儿盛香桥一模一样的来。
虽然这女孩看上去面黄肌瘦,好似许久没有吃饱的样子,不过那眉眼鼻子简直像极了。只是这女孩看上去比盛香桥矮,不过到底年纪小,以后还会长,若是垫高了鞋垫子也能糊弄过去。
不过日后若是皇后召见需要入宫,又不是水中观月,远处赏峰,只看个大致的样貌就可以了。若是细细聊天下来,这小村姑岂不是要露馅了?
想到这里,盛宣禾又是一阵说不出的头痛,觉得自己稀里糊涂的,怎么上了这等下不出的贼船?
但事已至此,为了盛家的门楣清誉,更为了不让万岁迁怒盛家,走到死胡同的他也只能咬牙一试,死马当作活马医治了。
上午时,皇后的懿旨又到,只说担忧着盛小姐久病不愈,要派太医院的太医前来诊治。
如今赝品入府,总算能糊弄过太医那一遭了。
盛宣禾虽然跟王爷同坐一条船上,但自有自己的盘算。
按照成天复原先给他写信时的设想,只要让这假货在府门庙宇间稍微露露脸,然后将盛香桥私奔的事情遮掩过去,再出了意外,让女儿早早“夭折”,万岁爷就算圆梦不成,也怪罪不到盛家来。
外甥成天复在信里说的明白,龙椅上的变数甚大,万事都要斟酌清楚,万万不可跟慈宁王捆绑太甚,若是能让表妹诈死,顺理成章解脱了王府婚事,未尝不是因祸得福。到时候给这顶替的小丫头一笔钱,打发了她便是了。
当时他还觉得外甥年纪尚小,妄自议论承嗣大事,简直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看来,外甥虽小,但看事比他这个浸染官场多年之人要高远得多。
可恨他自己胆小,被王爷一顿敲打恐吓,竟然说出了有村姑肖似香桥,就此让王爷接手了此事。
事已至此,唯有走一步看一步,盛宣禾大人长叹一口气,将王爷派来的赵嬷嬷叫到一旁,与她商量了一下太医前来诊治的事宜。
到了下午时,太医院果然派了人来。那假小姐倒也不用装病了,也许是受了惊吓的缘故,加上一路舟车劳顿,感染了风寒,卧在床上时正发着高烧,加上面黄肌瘦的样子,活脱脱的病容满面。
太医细细诊脉之后,开了方子,与盛大人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先行告退了。
不过这位太医出府之后,径直又去了宫里给田皇后请平安脉去了。
凤宫的帷帐之后,传来微微惊讶的高声:“什么?你当真看清她是盛香桥了?”
太医恭谨地说:“臣先前见过那位盛小姐几次,虽然这次见她清减了许多,可看模样的确是盛小姐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