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跟我进来。” 王家兄弟的嘀咕被打断,赶紧冲岁始露出个讨好的笑,忙不迭地点头应是。 王大悄悄扯了扯王二的衣摆,伸手比了个二,王二给了王大一个了然的眼神,浑浊的眼里闪过贪婪的精光。 一进院门,两人就见秦漠大马金刀地坐在正房廊下,八个侍从分立左右,阵势很唬人。 秦漠换了身黑色劲装,执了剑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原本柔和俊逸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整个人忽然从青衫落拓的公子变成了杀人不眨眼的冷漠剑客,身下坐着的破烂瘸腿椅子也仿佛沾染上几分王霸之气。 王家兄弟被这阵势唬得一愣一愣地,还没开口,就先自己悄悄打了个折:“贵,贵客,我家丫头,丫头虽然是个女娃,但,但家里就这一根独苗,得加钱,二百,哦不,一百五十两,得一百五十两。” 王二边说边偷觑秦漠,王大只低着头不搭腔。 秦漠真是要被这两人的无耻气笑了,剑往院中水缸一指,冷冷开口:“那个女人跟小丫头,我都要带走,五十两,多一个子儿都没有。” 王大王二两人意识到自己抬价失败了,先前岁始说要买小姑娘时,出价十两,二人便喜出望外地答应了,后来说到院中的疯女人才开始抬价的。 王大扯了扯王二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王二咬咬牙,战战兢兢地道:“那个,那个疯婆子不能卖,不能卖的,卖了会掉脑袋” 话音未落,雪亮的剑锋便搭上了王二的脖子,吓得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迭声地求饶:“贵客饶命,饶命啊!是孟家人不让卖的,孟老爷新娶的婆娘凶得很,杀人不眨眼的,他们不让卖,不是我的意思,贵客饶命” “什么孟家?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 “是,是七年前,几个婆子家丁将这个女人送来的,不但没收钱,还倒贴了我们几两银子,那婆子只说要将人看管好,不能跑了,也不能转卖了,否则县城里的孟如虎孟老爷定然饶不了我们,他那新夫人还是开镖局跑江湖出身的,杀人跟玩似的,凶得很,十里八村的没人不知道!” “孟如虎?你确定是叫这个名字?这个女人又是什么身份?为何偏偏送到你家来?” 孟如虎这个名字秦漠可太熟悉了,正是此前在孟余县小倌馆遇到的许鹤松许县令曾用过的名字,也是江听雪给他镖单上托镖人的名字。秦漠也是万万没想到,竟会在这个犄角旮旯的小村子里再次听到孟如虎这个名字。 “是叫孟如虎!孟老爷是县城首富,名声可大了咧!当年他休了先头的婆娘,偏去娶了个开镖局的女人,天天被家里婆娘打,都说他鬼迷心窍嘞,咱们这里人都知道!小人,小人也不知道这女人是谁,又为啥送咱家来呀!或是咱家院子比较显眼,您,您不也是一来就敲了咱家的门吗” 秦漠一脚将王二踹了倒仰,再往他手上狠狠一踩,王二立刻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声。王大见势不妙转身就想往外跑,被旁边的岁始一脚踹翻,跟王二滚做了一团。 “呵,编瞎话也不过过脑子!这孟老爷是什么大善人,无缘无故倒贴钱给你兄弟俩送个女人?” “贵客饶命啊!小人,小人真没撒谎!真的就是孟家送来的,那婆子亲口说的,不信您去打听打听,村里人也都知道的!”王二一边嚎哭一边解释,眼泪鼻涕都糊到了秦漠鞋面上,被他嫌弃地又踹了一脚。 秦漠使了个眼色,旁边立着的侍从立刻领命出门去打听情况了。 很快,侍从折返,回禀秦漠道王家兄弟二人所言属实。 秦漠重新坐回去,继续盘问:“孟老爷新娶的夫人家是开镖局的?哪家镖局?” “是,是开镖局的,咱们这县城里就一家镖局,叫通源镖局,三年前就没开了。” 听到通源镖局这个名字,秦漠皱起了眉头,他手中那张镖单是祥福镖局的,前世他查了一年也没查到这家镖局。 但怎么可能如此巧合,孟如虎的夫人刚好就是开镖局的。 想到许县令那位十分精明强干的夫人,秦漠有种拨云见月的感觉,果然重来一次,连老天爷都在帮他吗? 天色已经不早了,秦漠也得到了有用的信息,不再耽搁,吩咐众人将王家兄弟两绑上,又让侍女去将缩在水缸后的女人解开梳洗一下,一并带走。 一墙之隔的李昀自然是将外面这些动静都听了去。她想起此前秦漠坚持带走许县令,后来逃出城了也不愿意放人走的行径,今天再次听到“孟如虎”这个名字,心中不由得疑窦丛生。 见到秦漠进来时,李昀便将她的疑惑用眼神向他传递,可惜了,她眼睛都快眨到抽筋,秦某人
就是假装看不见,只道:“这里条件太差,没办法养伤,我们现在去茂县。” 说完,秦漠就上前将李昀抱起。李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少,刚上过药,这一碰又是钻心地疼,眼泪花瞬间就吧嗒吧嗒往外冒,看得秦漠心口一紧,努力放轻了动作,嘴里却还要损她:“啧,你不如改名叫水水算了,怎么这么爱哭啊!” 李昀闻言眼泪掉得更凶了,又气又疼,还要被罪魁祸首奚落,她是造了什么孽遇上秦漠这混蛋啊! 还好秦漠的良心没有彻底沦丧,见李昀哭得更凶,脸都气红了,又开始说好话:“我们去茂县的温泉庄子上住几天可好?庄子上的厨娘做拨霞供的手艺很不错,你可以” 秦漠的话还没说完,就察觉自己肩膀一痛,低头一看,竟是李昀咬了他一口。 李昀气得抖着嗓子开口:“我,我怎么,泡温泉,吃火锅?” 秦漠被噎住了,他只记得前世也带李昀去过茂县的温泉庄子,她很爱厨娘做的拨霞供,住了三天就吃了三顿,倒是忘了如今人伤得下不了地,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那让她给你做梅花汤饼?明天给你买城西刘记的豌豆黄?”都是李昀爱吃的东西,秦漠信手拈来,说着说着却声音却低了下去。那些他死过一次后就再也不愿意回想的过往,像潮水般涌来,堵在了心头,堵住了喉咙。 一直走到马车旁,李昀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秦漠低头看了看一脸不高兴,却不得不贴在自己怀里的姑娘,一瞬间又释然了。 前世种种爱恨纠葛,他总有一天会查清楚,到底是不是李昀杀了他,他也会弄明白,但无论如何,今生的李昀的确没有真正害过他,还因为他的疏忽伤成这样,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而已,确实不该跟她计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