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新的嫩芽儿,顺着春的方向一路蔓延。 但却和霍韫知、许令仪要去的方向截然相反,春落在了身后,江北域未化的积雪在等着。 越是往北的走,能见到的春意就越少。 即使阳光顺着洒下来,但落在身上的温度却也暖不了几分。 越往北,越是如此。 陈老夫人的寿宴定在四月中旬,那时候的江北域正是春始的时候,这寓意也衬着寿宴。 沿途也算是顺利,因为时间紧,也没有过多的时间用来走走停停,去赏路途中的景色。 又是一日。 江北域三个字出现在立在一边的界碑上。 终于到了。 江北域。 你好。 好久不见。 前一句话出自从未到过江北域的霍韫知,后一句则是自小在江北域长大的许令仪。 那刻有江北域三个字的界碑像是一道界限般,从那往后望去,远处巍峨的雪山屹立,将洛朝的边境线牢牢护住。 从雪山上蔓延开来的像是一副晕染、渐变的调色画卷般,合着春气,染着亮白、微黄、浅青、浓绿……一帧一帧的自山顶走入界碑处的霍韫知和许令仪身边。 但许是现下天色渐晚的缘故,山顶的那一抹雪白显得有些暗淡了,西面的山坡,迎着落日,点映着浅金色。 霍韫知勒紧手中的缰绳,向身后望去,乌啼也顺势仰了起来,发出一声长鸣,“哒哒”几声,转了个方向。 听到熟悉的长鸣,坐在后面马车内的许令仪伸手将窗边的帘幕掀开,空气中泛着江北域的气息争先恐后的涌入马车内,落日的余晖斜斜照了进去。 霍韫知驭马朝着马车旁走了两步。 帘幕被掀开时,乌啼恰走至马车边上。 这是一路上走来二人的默契。 从洛城走来这一路上,难免会遇上一些事情,是有需要二人商量的时候,许令仪坐在马车内,走在后面,霍韫知驾着乌啼走在前面。 霍韫知不方便一直待在马车内,所以每当有事情需要二人商量的时候,霍韫知就会走到把车边上,乌啼发出两声长鸣,许令仪便知是霍韫知走到了边上。 霍韫知走到马车边上就看待许令仪把帘幕掀起来,便开口说道:“令仪,这天色……” 许令仪抬眼看了看天色,发现之前都还能看得到的太阳,现在却只能看的到一半了,另一半早已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了下去,被天际所遮挡住。 再过不了多久,这剩下的一半也会逐渐消失在天际。 夜间赶路,并不是个好的选择。 这一路上,霍韫知都将时间安排的很好,就算是他从来没去过江北域,对沿途也不熟悉,但在出发前他去找来了从洛城到江北域的地图,还专门去找了趟陈恪派来的那几个护卫,对比着地图,再听着护卫们的讲述,一点一点的记录着。 为了能够更加安全的在陈老夫人的生日宴之前到达,夜间他们基本上都是不赶路的,在霍韫知的安排下,几乎都是能在日落前后走到路途中的客栈休息。 之前都是一些心照不宣的安排。 但今天是因为已经看到了江北域的界碑,若是继续赶路,大约一两个时辰时候就能达到陈府,若是休息一晚,则明早能达到。 越是靠近江北域,霍韫知越能感觉到许令仪对于马上能回到家乡的那种急切的心理,虽然很多时候许令仪所表现出来给人饿感觉也还是像之前是一样,温柔的,不会有太过明显的情绪起伏,就算是偶尔碰上感兴趣的事物,也只是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活泼而已。 霍韫知能感觉的到,越是靠近江北域这几日,就算许令仪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从她每餐用的不多,就算是在桌上摆上她平日里喜欢的菜肴,许令仪也只是多动了两下筷子,也不再多用。 最开始的霍韫知还以为是许令仪因为赶路程的原因,而导致的身体不适,但许令仪却表示没事,话都说到这里了,其他的霍韫知自然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 于是只能在闲时对许令仪的关注更加仔细些。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这几日的观察,霍韫知发现许令仪可能仅是因为快要到达江北域的缘故。 算不得上是近乡情怯,或许只是对故乡某种悸动的情绪而已。 至少在霍韫知看来真是这样的。 于是 询问的话便脱口而出:“令仪,我们现下已到了江北域的地界,若是今夜继续赶路,我们便可早些到达陈府,若是像之前那般休息一晚再出
发,则在明日才能到达。” 霍韫知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后继续开口,把选择权交给许令仪:“令仪,你想如何?…依你。”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霍韫知早已不如之前那般的从容。 那一句“依你”声音被压的低低的,像是在心底滚过几遍,再被人带着些许不好意思提出来似的。 原本按照现在许令仪和霍韫知二人现在的熟悉程度,这样仅仅是因为一句话就感觉到不好意思该是越来越少出现了才是。 但在这之前,在尚府中,偶尔长公主会对霍明瑞提出一些要求,霍明瑞从没有表现出过任何一点不耐烦的表情,从来都是看向她,眼中泛起浅浅的笑意,然后伸手将长公主的手握住,温柔低语的对长公主说到:“都依你。” 原本只是平平无奇的几字,但长公主脸上透出的笑意与满足却是深深的刻在了霍韫知的心中,他能感觉到那一刻的谢琬从心底里发散出来的幸福感。 谢琬那一刻发出来的幸福感,使得到现在霍韫知想起,都是谢琬满是笑容。 这样延续下来的幸福感,使现在的霍韫知再潜意识里面觉得这寥寥几字所蕴含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许令仪就这样掀这帘幕,耳边传来的是日渐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一路从洛城陪伴到现在。 其实对于霍韫知此刻的询问许令仪心中其实有所预料的,但当这声音响起,真切地落在她的耳边时,她还是会被来自霍韫知的体贴所温暖到。 许令仪知道霍韫知i问出这句话的意思,就像之前霍韫知察觉到她的一些情绪变化时,也是选择直截了当的询问,对于这样的方式,许令仪没有给任何人说过,她其实很喜欢。 两人之间的相处,有时候难免会遇上些什么问题,既然是他们的余生都是被绑定在了一起,那直截了当的询问与坦诚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话虽如此。 但或许是女孩子心中的羞怯又或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许令仪也只是给霍韫知表示她无事。 许令仪想,明明是霍韫知远离洛城,陪着她回到江北域,若在此时她再表示出对故乡的情绪,那岂不是显得有些许矫情了。 明明此时此刻远离家乡的是霍韫知。 之后她便以为霍韫知已经忘了这件事,谁知今日又再一次听到询问。 心底是熨烫的,似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心间,江北域的冷风只是落在的表面,唯有这股暖流藏在的心底,似乎想合着这春期生根发芽。 许令仪轻声对霍韫知说到:“便也不急,我们还是在客栈休息一晚再继续,天色也不早了,江北域不似洛城那般,夜间凉的很。” “好,听你的。” 一锤定音般,有了之前的准备,再次说出这样的话,霍韫知觉得自然多了,就像是其他平常话一样。 说罢,霍韫知一手拉着缰绳,准备调转马头去安排休息的事宜,转身间却见许令仪还是之前的样子,掀着帘幕,并未放下。 一时之间,气氛变得朦胧起来。 握住缰绳的手就这么停住了,乌啼像是感知到了背上人的情绪,也停了下来,前蹄在地上“哒哒”两下之后便不再有其他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到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两道不同的声音交合在一起,清亮与轻柔,仿佛天成。 “外面有风……” “你添件披风……” 像是有默契一般,但听到对方的声音后,霍韫知和许令仪却又不好意思的彼此对视一眼。 最后二人却又掩饰般的一个放下帘幕一个驭马转身。 但霍韫知在转身后却是吩咐让人给他拿了件披风。 披风的温度落在身上,拂去了些许凉意,随之而来的是并不明显但却无法让人忽视的温暖。 天际的那一抹残红逐渐消散,随之而来的还有骤降的温度,四周原本多样的色调在天幕的映衬下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仿佛是想与这天色融为一体般,逐渐让人辨不明原本的模样,只留一抹黑影停在原处。 偶尔夜间起的风,吹的周围枝桠晃动,发出“唰唰”作响之声,像是在合一曲迎章,过了江北域的界碑,这似乎是来自江北域的欢迎。 再行片刻,天际的色彩也渐渐过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