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十点十分,天落着细雨,雨雾很重,远处的柏城朦朦胧胧,像江南的烟雨,一点儿都不真切。
灯海在眼底,是一团绚烂的璀璨光华,在这堆光华前,坐了个小小的身影,他双腿弯曲,手杖放在地上,背影孤寂而萧瑟。
有风起了,他的衣摆被掀动。
柏城的十二月真冷,冷意是锥心的。
沈清欢裹着羽绒服,推门走出去,寒意裹着她,她缩了下脖子,她脚步很轻,顾淮生一点儿都没听到,又或许是放松了警惕才没察觉。
走近,她站在他身旁,望着远处此起彼伏的灯海温温柔柔的唤了一声:“先生。”
风里混着她的声音,温暖但不热烈,是恰到好处的温度,能一解他心底的惆怅。
顾淮生抬眸,覆着阴沉的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他抬眸看她,她住了几天院,更清瘦了,脸小了一圈,露出的那截脖子上还有点点的伤痕。
“怎么出来了?”他手里夹了一根刚点的烟,又不自觉的掐掉了。
沈清欢盘腿坐下来:“醒来没看到你,梁姐说你在天台,我就来看看你。”
其实她想说,她过来陪陪他。
顾淮生见她坐下,眉心不自觉皱起来:“自己回去。”
他语气有点沙哑,目光里是狠辣,像是在凶她。
沈清欢习惯了他的冷淡,对这样的他没了害怕,她目光从远处挪到他脸上,没有回他的话,而是笃定道:“先生,你有心事。”
她目光坦坦荡荡,再加上心思被说中,顾淮生竟觉
得有些不自在,他挪开目光不看她:“我没心事。”
沈清欢也不再看他,目光再次望向远处,景物是不清澈的,灯光在视线中晃动。
他们都坐在地上,彼此之间距离了两个人的位置,大概一米左右。
顾淮生有心事,沈清欢并未不依不饶的去确定,而是不再说话,选择了沉默。
良久,顾淮生忍不住,偏头去看她:“沈清欢,你冷不冷?”
她就安安静静坐着,侧脸是好看的,温婉端方,教养很深。
听到问话,她摇了摇头:“不冷。”
刚下过雨,地面是湿的,虽未彻底湿透,但是有露水的,她就那么坐在地上,不冷才怪了。
顾淮生这么想着,莫名勒令一句:“起来。”
沈清欢有些懵:“嗯?”
顾淮生说:“我把衣服给你垫着。”
他垂着头,眼睫覆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深深沉沉,令人难以琢磨。
沈清欢听话照做,顾淮生就把垫在自己腿下的衣服放到了沈清欢坐的位置上,铺好了后,他才说:“坐吧。”
沈清欢坐下,心里没有高兴,只有酸涩。
她知道,他不喜欢她,他喜欢云菲菲。
沈清欢不会说安慰的话,因为她觉得陪伴就是最好的安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抽烟就干坐着其实也不是一件美事,北风萧萧,寒意能穿透人心,冻住五脏六腑。
顾淮生喝了半罐酒,风拂来时,他正好叫了她的名字:“沈清欢。”
“先生。”她偏头,眼睛里还是有红血丝
,但好很多了,噙水的眼眸将关心和担忧暴露出来。
她藏不住情绪,有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顾淮生想,她一定不是卧底,她这样,怎么做卧底?
如果是卧底,那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卧底。
如果他是老板,他才不要这样的眼线。
他敛了飘远的思绪,鬼使神差说:“我在想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公平。”
他在回她的问题,他有心事的问题。
雨很小,确切的说更像是雾,两个人头顶有点点滴滴的水珠,目光在交迭,沈清欢的心有些乱,她低了一下目光,笑着说:“先生,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公平,就像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后来没有妈妈,而别人却可以承欢膝下,快乐长大。”
聊到这些,她不悲不喜,无波无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