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剑山庄在孟余县有两处暗哨,一处是他们下午去过的城郊庄子,明面上只一个老仆看守着,一处就是县城桐花巷中相邻的两间二进小院,住着一对周姓中年夫妇,二人从前是秦漠母亲的陪嫁。 桐花巷在城南,是一条有些冷清的小巷子,拢共只有六户人家。 李昀他们的马车刚行至桐花巷口,就被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堵住了去路。几人不得不停下马车先打探情况。 附近几条巷子的大爷大妈姑娘小伙儿都聚集在了小巷口,七嘴八舌聊得热火朝天,岁始一头扎进了人群,兴致勃勃地加入了讨论。 “哎哟,我听王二柱说的,那满院子的血啊,惨的嘞!” “我先前就听到有人在喊‘死人了,死人了’,也不知道死的是谁啊!” “对啊对啊,谁死了,报官了没啊?” “刚刚来了好几位差爷,现在不让进去了,说在里面查案呢。” “听说是徐嫂子对门的周家夫妻俩啊。” “啧啧,那家啊,总是神神叨叨不爱出门,怎么突然就死了呀?” “被人杀了唉!王二柱想偷爬人家院墙,翻进去一看满院子的血啊!肯定是遭了贼人了呀!” “那可不好说,万一是寻仇的呢?” 岁始越听越心惊,徐嫂子家对面不爱出门的夫妻俩,那不就是周叔周婶吗! 岁始慌忙退出人群跑到马车旁,凑到秦漠跟前急声道:“是周叔周婶出事了!怎么办呀公子?!” 秦漠闻言捏紧了手中马鞭,狠狠皱起了眉头。竟然还是晚来一步吗?为何他提前离开清泉寺,周叔周婶竟也比前世提前几日遇害了? 他以为半路捡到岁始,事情便会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没想到还是没能保住周叔周婶的性命,新夏也仍旧不知所踪。那其他事情也是如此吗?上天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却只让他将这一年的时间重新来过,他还能挽回些什么呢? 秦漠沉默了良久,岁始在旁边小声地呜咽着,李昀见此情状,也大概猜到是他们熟悉的人出事了,只带着李曦安静坐在马车中,心里默默祈祷官差赶紧出来,将这两个疑似遇害者家属带走问话吧! 半晌不语的秦漠,终于沉沉开了口:“桐花巷不安全了,先找客栈落脚。” 岁始抹了把泪,牵上马准备掉头,巷中却传来呼喝声:“都散开散开,别堵在路口!哎那边穿蓝衣的生,站住站住!就说你们呢,赶马车的那几个,快站住!” 李昀闻言一下就精神了,没想到老天爷竟立马回应了她的祈求啊!她带着隐隐的期盼望向分开人群快步过来的官差,不动声色地抓紧了李曦的手腕,准备一有机会就想办法脱身。 秦漠眼含警告地瞟了李昀一眼,顿住脚步,挂上一个温儒雅的笑,向前来的官差们和声询问:“各位官爷可是叫小生?不知有何要事?” 领头的官差是个三十来岁,满脸络腮胡子,长得十分豪迈不羁的壮汉,正是孟余县衙捕头孙虎,他大马金刀地往马车前一站,上下打量了秦漠和岁始好几眼,又来回看他们的马车,好一阵之后才粗声粗气地道:“你们是桐花巷的住户?” 秦漠手中路引所的户籍地址正是桐花巷中周叔隔壁的宅子,因此也只得点头承认了。 孙虎又问:“你们今日去哪儿了?为何刚才要掉头离开桐花巷?” “小生前段时间外出游学了,今日方归,方才听闻巷中出了命案,一则是怕贸然回去有危险,二则也不好打扰各位官爷办差,这才打算另找个落脚地,待案子查清了再回去。”秦漠有条不紊地解释着,身体微侧,挡住了马车门帘缝隙中似乎想要挤眉弄眼的李昀。 这时,另外几名官差也聚过来,将马车团团围住,孙虎也不再废话:“车上的人下来,几位跟我们往衙门走一趟吧。” 马车中的李昀也终于觉察到官差们来者不善,她虽然盼望着秦漠被盘问,能让自己有机会接触到外人,借机脱困,但并不想刚从秦漠手里逃出去,又被当成嫌犯关起来,再次落回郭太后掌心,毕竟逃出来是真的不容易。 李昀用眼神询问秦漠要怎么办,秦漠微微点头,示意她带着李曦下车,她只好照做。 二人下车后,秦漠抱起李曦便丢到了岁始怀中,同时还不忘了跟孙虎交代一句:“孩子太小,走不了多远的路,让她哥哥抱着,免得耽误各位官爷的时间。” 官差们见这几人都很配合,也没有更多的动作,孙虎抬手示意他们跟上,便大踏步往前走了。 李昀还在纳闷儿秦漠怎么就敢跟着官差去衙门问话,这不是羊入虎口吗,手腕就一紧,跟着身子腾空,整个人被扔上了马背。 秦
漠翻身上马,抽剑砍断了马引子,一鞭子抽在了马屁股上,马儿嘶鸣一声,撒开蹄子飞奔起来。 一旁的岁始接过李曦后,也不动声色地挪向了另一匹马,秦漠那边一有动作,他也立刻带着李曦翻身上马朝着相反的反向打马疾驰而去。 李昀眼看着李曦被岁始带走,惊呼出声,尚未来得及有别的动作,便被身后秦漠掐着腰凑到耳边恶狠狠地威胁道:“若是不想二丫出事,你就给我老实点,敢乱说乱动的话,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她!” 李昀能怎么办呢,只得咽下这口气,安慰自己岁始武功高强,人品也不错,应当不至于像秦漠这混蛋一样对个小孩子下手,李曦跟着他比跟着秦漠更好。 啊,秦漠这天杀的混蛋,老娘总有一天要弄死他! 身后的孙虎等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的马又还栓在桐花巷里,一时之间竟让这四人两马跑得没了影。 孙虎恨恨追了一段,可惜双腿跑不过马蹄,他不得不停下,吩咐人回去通知县衙中留守差役,组织人手全城搜捕。还好此时城门已经关了,这几个人也飞不出去。 衙门今日傍晚接到桐花巷街溜子王二柱的报案后,火速赶到案发现场,一番勘察下来,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周家夫妇二人平日里为人和气低调,不怎么跟外人打交道,也从未与人结怨,靠着城外庄子收租过活,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人觊觎的宝贝。 这样一对与世无争的平凡夫妻,突然横死家中,财物分毫未动,着实让前来调查的官差们摸不着头脑。 然而报案的王二柱交代说,自己本是去隔壁家找外出游学的蒋秀才,结果人没在,自己随便转转,竟发现内室有道暗门通往隔壁周家,门开着,他便顺着暗门过去,就发现了惨死的周家夫妇。 明面上并无来往的两家竟有道暗门相通,现在周家夫妇横死,隔壁蒋秀才就变得很可疑,所谓外出游学也不知真假,恰好这时秦漠李昀等人带着蒋秀才的路引回了城,于是便有了先前这番冲突。 秦漠李昀他们这一跑,更是坐实了心中有鬼,孙虎没料到案子这么快就破了,人却又在自己眼前跑了,气得吹胡子瞪眼,呼呼喝喝地领着人满城搜捕。 而此时秦漠带着李昀骑马绕进了一处无人的窄巷,果断弃了马,拎着她一路翻墙越户、飞檐走壁,颠得她差点吐了秦漠这厮一身。 秦漠也没好到哪儿去,受伤之后一直在奔波,撑到现在全靠这些年刀尖舔血练出来的意志力,这种情况下还得带着个不会武功的李昀,眼前已经时不时有金星在飞了,他不得不找个妥当的地方先藏起来再做打算。 终于,前面出现了一座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的小楼,大隐隐于市,这种人多的地方才方便浑水摸鱼,秦漠毫不犹豫直奔而去。 秦漠翻到小楼较为僻静的一处后窗檐下,揭开窗户纸瞧了眼房内,暂时没人,便提着李昀的衣领,将她先丢了进去。 摔得屁股开花的李昀已经懒得再骂那混蛋玩意儿,一落地就十分自觉地钻进藏人最佳地点——床下,乖乖趴好,松了口气。人肉过山车的滋味,她是再也不想尝试了,唉。 很快,秦漠也趴到了李昀身边,微喘着气闭眼平息紊乱的内力。 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屋中一片安静。 李昀终于有功夫盘算一下当前的处境了。如今她和李曦分散了,若是离开秦漠,他一气之下咔嚓了李曦,岂不是全完了?况且这厮逃命也要死拎着自己不放,就这执着劲儿,她想从他手里逃脱实在太有难度。 可若是跟着他,又得被官府追捕,再被抓回去的话,最终等着她和李曦的也是个死。李昀越想越气,她可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遇上秦漠这么个扫把星。 “喂,我们”李昀凑到秦漠耳边,正要小声跟他讨论一下接下来的逃命计划,就被他一把捂住了嘴。 房门这时被打开了,两道男声响起,让床底的两人陷入了此生未有的尴尬之中。 “孟老爷可是大半个月都没来了呢,人家等得心都要碎了。” “哎哟我的小乖乖,家里母老虎管得严啊,这不一有机会就来寻你了吗!” “孟老爷就会说这些话哄人家!” “我的小乖乖哟,咱不说这些酸话啦,快让爷瞅瞅,是不是瘦了?这里捏起来没以前结实了呀!想我想的吧!” 紧接着,雕花的大床一震,窸窸窣窣的脱衣声、吧唧吧唧的吮吸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交错杂叠地响起,将床下躲着的两人震得僵在了原地。 不一会儿,床上卖力快活的二人又开始对话。 <
> “哎哟,孟老爷您还是这么勇猛啊,人家不行啦,用点丁香油嘛!” “别别,你家老爷已经箭在弦上了,乖乖忍着点吧,就当心疼老爷了。” 床又开始摇,李昀和秦漠像两尊石像摊在床底,都恨不得用前半生的功德换一双没听过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