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都被制住，伊洛丝隐隐感知到自己又卷入了洛洛和他哪次幼稚的争锋相对里，于是双手一起抽离，刻意又警告地扫了他俩几眼。 她转向洛洛，歪着脑袋补充道：“所以，你可以联络芬克斯他们，不必低调了，用我的名义进场。这次也没酿成太大后果，无非是给了霍尔机会，让他踩着我的脸面摩擦，再要我和颜悦色附和。” 见洛洛还想开口，伊洛丝按住他的唇，明确地说：“我不生气了。你也不许装模作样打岔。” 洛洛眨了下眼睛，点头。 她收回手，正色道：“我要来你们是公开的秘密。霍尔，三长老的小儿子塞勒，还有个看似不咸不淡与世无争的瑞亚，都知情。但旅团传在外的信息不成册，全是碎片。一个支队，五区不可能强留，最多唱两句红白脸。他们三人斜眼瞧着也合逻辑。我突然找出一个默默无闻的队伍需要理由。” 她说着换了个坐姿。虚环小腿，脊背倚了一半重量在洛洛身上。动作流畅得像习惯。 “爸爸知道我们的关系，真有人问他也许会这样答。更重要的是五区的态度，恰到好处，说明你们确有实力。” 侠客笑着评价道：“有一点实力，但没什么名气，靠得是不公平的裙带关系。理论上不足为惧。但——” “哪怕我们是普通卒子，你让卒过了河，对方自然会担心有个空心炮等着。”洛洛打断了他，自顾自接过话头，“会开始琢磨，你调兵遣将的目的是什么。” 他侧着头，逐步放缓的声音挨着她的耳朵根钻进去。明明说得十分正经。但看不见人，洛洛的声线好像也变得格外美丽，伴着难以形容的痒灌进耳道。她的耳梢立竿见影地烫起来，粉绒绒像挂了霜的果子。 伊洛丝一下意识到他靠得太近。吐息在黑暗中氤氲，变得无法忽视。她转过脸推他，拉开一点距离，重复着他的话：“我调兵遣将，是渴了，想喝水。” 这人正垂着脑袋，投下的阴影拢着她，带来异样的不安。 伊洛丝蹙眉： “快去。” 洛洛的视线掠过她后边的人，笑意淡了些。他没继续逗她，起身去倒水了。 “你们俩又……”伊洛丝看向侠客，欲言又止转了话头，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去开灯。没有茶水没有光亮，哪是待客之道啊？” 侠客还没回答，她反先怔于指下的触感。他的肌肉已越过紧实的概念，称得上强壮。与无害的外表不同，似乎蕴着不错的爆发力。很奇妙的发展方向。 侠客凝出个类似念针的物什朝墙面瞄准，一边侧眸应着，猜出了她的半截话茬，轻笑道：“我和洛洛能有什么龃龉？” 白惨的灯火徐徐落在他身上，打出凉润的光边。他凑近了些，却没再过界地碰到她。眼神柔软，睫毛忽闪，视线被两人的鼻息蒸出实质的温度，“你担心我呀？” 伊洛丝本来在感叹侠客与伊路米过于相似的选择，被他的温度烫到，呼吸兀地一跃。两人中间还隔着不小的距离，以致她并未注意侠客将手搭在她身后的靠垫上，凭他现在的臂展，圈住她，异常简单。 原本能给她安全感的空间距离，不知为何显得冗余。几句话间被这两人来来回回，不知收敛地逗弄牵制的复杂心情，累积到了某个峰值，被侠客故意留下的空隙激活。 伊洛丝伸手探上他过分可爱的脸蛋，半掌虚抵着颊施力，把他拉过来和自己平视。 碧莹莹的瞳孔微微放大，是始料未及的晃神。 “我当然担心你呀。”伊洛丝莞尔，声音轻地像一片羽毛，像她空余的拇指轻擦过他唇畔的力道，“你……” 她的话语蓦地一顿，眉梢微挑，收回手看向那道不和谐的气息。 洛洛走过去的这几步路上，脑子里想的是不相干的事。 隐约记得哪本上说，猩猩间存在严格的等级体系，当它们感到挫折或被激怒，会撕扯树枝，扔石块或排泄物来显示自己的权威。 这样，好像不难理解自己想掷点什么过去的冲动。但他不是猩猩，这杯水也没什么杀伤力。无论怎么想都…… 伊洛丝回正了身子，腿也放下交叠起来，赤着的足尖抵着地面。她闲适地勾唇调笑：“怎么？我碰不得你的侠客？” “……”洛洛确未料到这句。他把水杯递过去，藏于齿后的话语翻了几番样子。他贴着沙发一角坐下，空了半个坐垫的位置，眉骨微扬，“我的侠客，你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俨然是要观看的架势。 “咳…”伊洛丝呛了半口水，又喝了一口顺气，淡道，“那你还挺热情。” 她把杯子朝侠客面前一伸，示意他放在旁边的
桌案上。 侠客下意识地接过，视线仍在地上。现下既没在琢磨伊洛丝的意欲，也没在听洛洛的话。他很快回过神，把水杯放下，扯了背后的抱枕放在她脚边，解释道：“地上很脏。” “谢谢。”伊洛丝从善如流，踩着软垫曳到舒服的位置。脑子里过着他的细致体贴，又出现了记忆断层。她微眯起眼问，“刚刚我们说到哪？” 洛洛垂下睫毛，薄唇轻启，“目的。” “啊，本阶段的目的……”伊洛丝盯着前方墙上的挂画，手随意搭在洛洛张着的大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我还在等一个回答。我会和下个任务一起说。” 讲到这，她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他们当然会猜忌，不亲自看一眼谁知道是車是卒呢。我只是，没料到霍尔这么沉不住气，一点也不像他。隔着重重疑云等都不等，在一区，在我的场子欺负我的人，分秒必争地试我是否上了心，浪费了好多布置——” 洛洛忽然按住了她的手，伊洛丝话音一滞，也没挣开。看了他一眼，“不过派克他们没暴露实力，我干脆和他说开了，顺便提醒他，他能看见我，也有人能看他。现在细想……说不定本来就有推手。霍尔背后的影子，到底是谁？” 他们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本事。 “……所以，你确实上了心。”侠客思索片刻，换了个话题，“但之前不想？为什么？” 伊洛丝对上他的视线，“倒也不是。” “这是手段，不是目的。”她犟着鼻尖抱怨，“这些年我被看得多死……一言难尽。得让爸爸安心，我才能自在地出流星街。我只想要好看的政绩。” “你已经有了目的地？”洛洛不知为何主动松开了她，笑道，“什么地方这么有趣，值得如此迂回地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