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捧着收炉转身慢悠悠的往里屋走,轻声回道:“要嫁你自个儿嫁,人家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男儿,怎能来趟我们家这滩浑水……”
花衣少女亦步亦趋的搀着她,没敢搭腔。
……
杨戈借着月光绕过大半个路亭县,一路疾行至丰裕米庄房外,还未跳上,他就望见里边亮着不甚明亮的灯光。
他略一寻思,便纵身跳上了墙头。
就见仓外的空地上,亮着一盏油灯。
一条手臂比常人大腿还粗的昂然汉子,守着一個沸腾的锅子喝着酒、吃着肉,身畔的饭桌边上,还倚了一条黑黝黝的八尺熟铜棍。
“张大侠果真信人!”
杨戈看清那汉子之时,那汉子也见着墙头上的杨戈了,当下大笑着遥遥抱拳道:“不枉余某静候多时!”
杨戈轻笑了一声:“人血人肉的滋味儿,如何?”
余姓汉子闻声苦笑道:“张大侠太抬举余某,余某不过一介看家护院,吃的是刀头舔血的饭、喝的是苦力劳力的酒,什么人血人肉的,余某可没那个福气。”
杨戈摇头:“别这么看不起自个儿,世间三百六十五行,行行都能安身立命,你偏偏吃上丰裕米庄这碗饭,这还不是你的本事?”
余姓汉子亦摇头:“余某只知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其他事,余某管不着、也不想管!”
“干脆!”
杨戈将柳叶刀交换到左手:“所以今晚不从你身上跨过去,张某便拿不到粮食是吧?”
余姓汉子抓起熟铜棍,长身而起:“拿倒是也可以拿,但余某总不能白白候张大侠半夜吧?”
杨戈:“怎么说?”
余姓汉子:“听闻张大侠从永泰取了三千八百斤粟米,若张大侠肯给余某些许薄面,余某愿双手奉上粟米两千斤,交张大侠这个朋友!”
“我听明白了……”
杨戈恍然大悟:“你是想压凌观一头,显一显伱的本事是吧?”
余姓汉子和气的笑道:“也不全是,余某只是觉得,我既然在这里,就该有在这里的作用,倘若什么都不做,就抄着两条臂膀眼睁睁的看着张大侠取粮,那我在与不在,又有何分别?从今往后,谁家还肯再给余某一碗饱饭吃?”
他说得情真意切。
杨戈却不为所动:“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让你能将为虎作伥这件事,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有理有据,不过看在你也只是想吃一碗饱饭的份儿上,我不鄙视你。”
“只是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道理,你不能空口白牙的让我取粮,我也不能空口白牙的就让你一半粮,既然如此,大家就凭本事说话吧!”
余姓汉子将熟铜棍重重的往地面上一杵:“余某手儿重,张大侠还请当心!”
杨戈摇头:“我手也重,你也多当心。”
余姓汉子伸出一只手:“请了!”
杨戈:“请。”
适时,一阵凛冽的北风从二人之间吹过。
下一秒,一道匹练般的雪亮刀光,划破寒风,凌空一刀劈向余姓汉子。
余姓汉子反应亦是极快,熟铜棍末端挑起火炉,连汤带水砸向刀光。
“嘭。”
火炉炸开,碳火与滚汤漫天飞舞,刀光尤去势不绝的劈向余姓汉子,被余姓汉子挥棍拍上。
而半空中的杨戈,在侧身避开迎面的碳火与滚汤之后,向前挥出一刀。
“铛。”
柳叶刀与毒蛇般直指杨戈咽喉的熟铜棍硬撼了一记,杨戈借力倒滑半丈,伏身弹起,以更快的速度再度扑了上去。
都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方才硬撼一记之后,余姓汉子便知眼前这位张麻子,比永泰说得还要再强上几分,当下见杨戈越发凶悍的扑上来,心头也不敢再大意,连忙扎稳马步,以攻代守。
就见他将一条熟铜棍,抡得狠如毒蛇、猛若蛟龙,棍头寸步不离杨戈周身要害的同时,又将杨戈死死的封在前五尺之外,不给杨戈近身单刀破棍的机会。
杨戈见状,亦稳住下盘,挥刀似泼水,以密不透风的刀网封住毒蛇般颤动不休的熟铜棍,既不给其攻击自身要害的机会、也不给其收棍后退的机会。
刀下劲气刚柔并济、狂若骇浪,绵延不绝的冲击着余姓汉子的守势。
二人以快打快,尖锐的金铁交击声,犹如数十个铁匠同时开工。
杨戈稳打稳扎的挥刀向前,柳叶刀越挥越快,强行压制熟铜棍的防守空间。
余姓汉子极力稳住马步,却挡不住杨戈一波强过一波的劲力,哪怕占据着长兵器的优势,双手依然被反震得力道震得双手发麻,熟铜棍几乎脱手,只得不断后退,以此保证防守距离。
但他脚下这一退,稳如磐石的守势顿时就出现了虚浮,顺着熟铜棍传回的反震力道越发强劲。
杨戈借机突进余姓汉子身前四尺之内,挥刀快若闪电的抹向他的咽喉。
余姓汉子当机立断,棍头“嘭”的一声点地,改双手持棍为单手,一手架棍封住钢刀,同时上身后仰,防杨戈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