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挂飞檐,素日灯火通明的孟家大宅浸在深邃的夜色中。
孟凡跪在宗祠中,焚香三叩首,将三层香案最下层地宝盒打开,郑重其事地捧起盒中剑形翠玉,放在月下。转身再从盒中取出符纸,叩首后以香火点,轻放在翠玉上。
树影摇曳,忽明忽暗的符火似烟花般盛放,翠玉漾起流华,微微震颤,一线剑光上穷碧落,消失在星月之间。
孟凡长出一口气,握着光辉氤氲地翠玉走出宗祠。
宗祠外,孟婉儿一身少年装扮,拎着粗布包袱,美眸含泪,正无声呜咽着。
“婉儿,拿好玉符顺着密道速速出城!出城后躲起来,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来!若有仙人寻你,你便随他修行。若无,你便去河间城隐姓埋名。三月内我若不去寻你,你便寻一良人嫁了,安心生儿育女,此生对往事来历闭口不提!”
“父亲!我……”
孟婉儿话未言完便被孟凡开口打断,“切记三点,第一,不论仙人是否前来报复你万不可去寻洛阳少侠,有道是双拳不敌四手,事因你而起,孟家可亡不可拖累于他。”
“二,多读,读好,蝶恋花,凤栖梧,想拥有地更好就变得更好。”
言至于此,孟凡忽地叹了口气,挤出丝轻笑,继续道:“最后,好好活着才是缅怀过去地最好方式,无论遇到什么你都要坚强,莫要自怨自艾,自甘堕落,那是不孝!我和你娘九泉之下必然死不瞑目!”
“爹!孩儿……”清泪决堤,孟婉儿一时泣不成声。
孟凡决绝转身,猛拂袍袖,怒道:“滚!你是要孟家彻底绝后,为父死后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吗?”
孟婉儿退了一步,最后望了眼父亲佝偻的背影,一咬银牙,含泪向奔向后院池边……
她要去找洛阳,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望舒西巡,林涛起伏,翡色叠嶂间弥漫着独属晚春时节的千百种花香,潺潺流水同崎岖山路旁的虫儿们合奏一曲华章。月光摇曳,时而亲吻嫩笋,时而融入少年白衣,时而又随着花间酒香曼舞山间。
红裙少女悄无声息的落在枝头,凝视着少年背影,唇角勾成好看的弧度,眯着明眸,狡黠妩媚,像只凝视白兔的红狐。
翠叶飒飒,少女未经梳理的青丝肆意舞着,恍若流云却遮不尽那张精致的俏脸,柳眉杏眼,瑶鼻樱唇,容颜惊艳确也不会令人久看生厌。
“小贼,找了你三年,这下终于被我寻见了,若不好好教训你,难消我心头之恨!”
少女心想千百种“毒计”,正举棋不定间忽闻山外传来断续呼唤之音。紫眸中浮起熠熠流光,循声望去,孟婉儿摸黑踉跄前行的模样尽收眼底。
妒火中烧,红裙少女纵身跃起,素手包裹紫焰,径直抓向洛阳的后脑,衣裙乱舞,十几步距离眨眼便至。
双耳轻颤,洛阳抖手将酒坛高高抛起,避过袭杀后拔剑轻撩。
枫叶般的倩影一闪即逝,木剑挥空。枝叶飘舞,月色斑驳了芳草,林间空**,似乎刚刚发生的都是一场醉梦。
收剑归鞘,洛阳苦笑着接住落下的酒坛,晃晃悠悠的向竹林深处走去。
十岁开始,她一直是平静日子中不期而遇的惊喜,或偷袭,或欺诈,或赠一件棉衣,或予一瓶丹药……
往往她出现了,那些不讨厌的麻烦也会接踵而至。
踏着芳草,洛阳轻轻推开柴门,挑亮灯火,提笔画剑,先剑锋再剑鞘,纸面上锐利的锋芒若隐若现。
师父说:“昆仑的小师叔必须是六界第一剑仙。而想成为第一剑仙就要吃六界剑修都没吃过的苦,就要做六界剑修都不曾做过的事。”
行时修剑,寝时修剑,悲时修剑,喜是修剑,时时刻刻修剑也不过是个开始。
月落屋檐,俄而雨疏,碧涛起伏,飒飒声响,韵律天成。
听雨画剑,洛阳渐渐入神,忘了关门挡雨,忘了两界山的仇,甚至忘了自己在画剑。
画剑三千,忘其形而得其势,那层朦胧的轻纱终于被彻底揭开,剑势悄然萌芽。
剑成提笔,画卷、木桌尽被剑气搅成齑粉!
少年痴痴一笑,继而释然,刚欲整理杂物关门打坐,春雨的芬芳送来几声断续的呼喊,“洛大哥,洛大哥……”
紫气东升,三道霞光撕裂云烟,沧浪谷的神秘面纱被揭开。
险崖绝壁,幽深碧谷,岸似犬牙,嶙峋怪石林立左右,清流急湍,波光粼粼鱼若空游。
望见霞光,河谷中的采药人压了压斗笠,想躲避却以来不及,只得取下药篓屈膝跪下,默默祈祷着,希望仙人取药后能放他一条性命。
霞光降下,采药人恭敬三叩首,抬头望去,为首者中年模样,刀疤脸,带玉冠,浓眉虎目,身形魁梧,面戴三分煞气。
左右两人相貌相仿,长脸小眼,短发披肩,皆着灰袍,背负双剑,一剑柄在右,一剑柄在左。
“我来问你,北海城何处?”疤脸修者冷声问道,眸光似虎豹般凶厉残暴。
采药人感觉嗓子有些干哑,趁着叩首功夫咽了口吐沫,起身答道:“东南方向百里。”
疤脸修者点点头,屈指一弹抹杀采药人,将药篓中的草药尽数装进须弥袋后驾驭霞光远去。
横渡万里虚空,临近时北海城时疤脸修者扫了眼城头弓弩,远远停下,翻手取出一张残破阵盘,“清鞠、花诸,助我。”
样貌相仿的修者同时点头,三人合力施术催动阵盘,道印逐一点亮,阵盘腾空而起升起化为漫天玄光罩住整个北海城,墨云翻涌,电光闪动,雷声大作。
“城主何在?可曾知晓我师弟君澜下落?”
片刻光景,身着官服的福泰公子匆匆赶往城头,面向樊昧三人推金山,倒玉柱,五体投地,三叩首后放声高呼,“仙长已惨遭妖人毒手,那妖贼能驱使雷电,御空而行,贱官领众军拼命一搏,放走妖人却留下妖人亲族!”
“人在何处?”
樊昧落在城头,抬脚踏在司徒青木肩头,似笑非笑,眸光令满城军士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