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没有立刻质问,而是很耐心的等这位少年报名结束后走了,这才上前问:“敢问先生,为何那位少年报名不用缴费?”
中年人听到“先生”一词,竟然心安理得的受了,完全没有被人抓脏现场的不安,极为淡定的解释:“那位少年有进士写的推荐信,道明其家中清贫,故而免费。非但报名免费,将来进了院,还有助学金,这么解释,小先生满意么?”
中年男子的“小先生”反问,贾琏并未坦然承受,而是不失礼数的抱手回礼:“后学末进,不敢称先生。如此,在下无疑问也,打扰了,告辞。”
现代人当然能接受这种举动,因为这在当时很正常,贫困生有补助,学习好有奖学金,这些现象太正常了,不足为奇。出门的贾琏驻足,昂首回望大门上的匾额,不自觉的笑了笑,转身不紧不慢的去了。
等贾琏走了,中年男子翻出贾琏的报名表,仔细的看了看,忍不住自言自语的笑道:“此子有趣。”这时门内出来一个老翁,上前来见礼道:“西山先生,老朽吃坏肚子,劳您受累了。”中年男子哈哈一笑道:“无妨,适才顶班半个时辰,倒也有趣的紧。”
老翁道:“今日归来的先生不多,明日能回来一多半,后日应该能开学了。”
中年男子想起贾琏走到大门外,转身抬头看一眼大门匾额的事情,没着急入内,而是走到大门口的台阶前的空地上,抬头看着青云院正中匾额上的四個大字“天下为公”。
这四个大字太祖手,就字而言只能算一般,因为当时太祖没有留下楹联,后来也没人敢补上,即便是太上皇也没敢弄个对子补上两边,干脆就空着。
晚间去给贾母请安,刚到门口呢,听到有人在大声议论。
“你们说,东跨院的琏二爷,能考进青云院么?”
“都说琏二爷开了窍,如今好好读了,再怎么说,时日也短了些。”
“成不成的跟你们有啥关系?李嬷嬷的嘴才消的肿,主子的事你们也敢大声嚷嚷?”
贾琏背着手,不紧不慢的继续往里走,仿佛什么都没听到,倒是门后廊下的几个妇人,看见贾琏进来,当时就吓的就跟被逮住的鹌鹑,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这几位都是贾母身边的老人了,平时没啥事情,就爱凑一起东家长西家短。贾琏要根她们较劲,真叫没了身份。这些下人也挺意外的,这个琏二爷以前走哪都是身边带着长随,动静不小,如今在荣禧堂内走动,身边一个人都不带。
顺着一步一景的小径往里走,头前来了一对小夫妻,正是贾珠和李纨。
见此二人,贾琏侧身让路,抱手致意:“珠大哥好,大嫂好。”
啊……,贾珠有点没回过神来,顿了一下才赶紧抱手回应,李纨也是恻身回一个福。
平时关系很一般,这会也没多废话,贾珠找个借口:“琏哥儿是来问安的吧,我这还有课业,回去还得补上,就不多话了。”
贾琏笑着让他们先走,转身时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贾珠和李纨还是嫩了点,丝毫没有王夫人皮厚,更别提什么手段了。你看看王夫人是怎么玩的,只要搞定贾赦就能搞定贾琏,不怕他闹起来。什么,李嬷嬷和桂香打架?这事情不要提了,不利于团结。
王夫人的心思,贾琏心里是清楚的,贾府这么大的家业,王夫人注定是不会撒手的。这也是配合贾母两条腿走路的战略。一个是贾珠,十四岁就中了秀才(进学),一个是贾元春,正在待选,就是今年的事情。为此,特意请了人来教宫里的规矩。
原本想的好好的,没曾想四年后贾珠先没了,贾元春在宫里相当长的时间没起色。
谁能想到,元春归省是贾府的巅峰,随后贾府急剧败落呢?
小夫妻俩回到这家的院子,李纨这才低声道:“琏哥儿这些日子好似真的开窍了,往日里最爱玩闹,哪里有热闹往哪里钻,这会每日在家中读练字。听公公讲,赦大爷拿了琏哥儿手《论语》与婆婆,让拿给王家人看,说是琏哥儿如今学好了。还夸他的字有进步。”
“那字我也看了,只能算中平,谈不上写的好。今个儿琏哥儿去青云院报名,实在是不晓得深浅的举动,怕是二月二开考的日子要丢人了。勋贵子弟,弃武从,国子监自然是首选,琏哥儿非要去青云院碰钉子,如之奈何。”贾珠说起这个,很是无奈。
李纨见他话里有话,忍不住问:“怎么,今日在国子监遭人说闲话了?”
贾珠点点头:“都是一些勋贵子弟,靠着祖上余荫才有机会进国子监读的同学。也有一些官宦子弟的同学,这事情传的太快了,上午报名,下午都传到国子监了,怕是刻意所为。”
“琏哥儿不回去国子监说,只能是青云院那边走的消息。许是报名时碰上的。”李纨的猜测基本上靠谱了,青云院本身还真不会如此无聊,是那个上午贾琏遭遇的少年,跟同伴说起这个事情。什么家境贫寒,青云院的子弟,十个里都未必有一个贫家子弟。
不是说
青云院搞黑箱,主要是这个考试难住了穷人家的孩子。穷人供不起孩子读的,多数人才都是被贫穷埋没了。再说这个考试,只要是考试,你乡镇中学的学生,能考的过县城中学的学生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考试是个手段,是有方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