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璃儿再次被叫来问话,只不过此时只有灵霜一人。
她的神色依旧憔悴,对于师父的死,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情感。
师娘应该更不好受吧!毕竟是结发夫妻,几百年的感情,可不是能够说放下就放下的。她抬头看向了灵霜的一缕白发。听师兄说,那是师父死去时,一瞬间就变白的。她低下自己的头,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灵空是个天才。诸多师姐妹都喜欢他,甚至是天庭的仙女,也多有他的仰慕者。”灵霜的语气很淡然,又带着一丝追忆。
“当年的他何等的惊才绝艳,一人一剑,就杀上邪魔外道的大本营!几进几出,杀得他们丢盔弃甲,跪地求饶。曾有恶蛟乱世,搅得凡间民不聊生,多少正道同仁铩羽而归,亦是他仗剑而行,激斗几天几夜,这才将恶蛟毙于剑下。他不喜名号,所以凡间从未有过关于他的传说。三百年前,我和他结成道侣,本以为从此双宿双飞,可造化弄人。”
“对不起!”叶璃儿忽然觉得这三个字的分量是多么的轻薄,根本不足以承担她的歉意。
“不怪你!”
“我恨他。恨了他二百多年!”灵霜的泪水从绝美的脸庞上滑落。
“在一起十几年后,我们便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资质不错,心性也很坚毅,模样很像灵空。他每日教他法诀,剑术。陪同他嬉笑打闹。那段日子,是我今生最快活的时候。”
“天鉴门,是以算术闻名天界的大门派。两百多年前,他们放出了妖神乱世的消息,整个天界为之震动。玉帝发起诏令,命各大门派掌门魁首,前往天庭议事。那时候你师父,刚刚接任灵剑宗掌门。议事持续了两年之久,回来之后,他便卸掉了掌门之位,从此开始在各界奔波。”灵霜的脸色很差,似乎讲述的事情让她很是不忍去回想。叶璃儿心底一痛,却是不敢说话。
“从那之后,他便再没有踏入过家门一步。你师父满脑子大义,满腔热血,全部献给了这九州的黎民,满天的仙佛。可却再不曾给过我还有孩子一丝一毫。他满世界的奔波着,按照天鉴门的指引,到处搜寻着妖神的踪迹。他说过,天下最大!我们的孩子生得和他一个脾性。活脱脱就是灵空的翻板。他什么都向自己的父亲学,结果在一百多年前的正邪大战上,被邪派老祖围攻致死。灵空这个老杂毛,连亲生儿子的遗体都没看上一眼,仍旧在满世界找寻着那妖神的蛛丝马迹。”
“多么狠心绝义的人啊!在他眼里,怕是容不下一点的私情。”
“多少年了,他寻访无果,天鉴门的几个修为高深之人,也因为连续窥见天机,生机绝于反噬。世间再也没有可推算妖神所在的人了,他依旧奔波不回,二百多年里,他唯一给我发的一道灵符,只有两句话。一句是你不是,另一句是善待你。”
叶璃儿从未想过对自己和蔼可亲的老头会有如此的多面性。几年的相处,他所表现的完完全全是一个邋里邋遢、不怎么管事儿的馋嘴师父。看着灵霜眼角的血泪,叶璃儿沉默了。师父最后几年的关爱,全部汇聚在了自己的身上。哪怕最后时刻的灵符传音,也是说的关于她的消息。
“不是她!善待她!”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几年间,师父虽然经常外出,可从未对她提起过什么妖神。
她定了定神,终于将几年里和师父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讲述了出来。
“师父还从西王母那里偷了两只七彩锦鸡,和这十几只汇聚在一起,这是他这几年最常做的事情!我们还经常搬家,不知道是不是在躲避仇家。他虽然经常偷鸡,不过我有时总会偷上一两只吃掉,因为他老是不留吃的东西,把我自己关在小院儿里,不让我外出。”
灵霜静静地听着,听到偷鸡的时候,嘴角不由荡起一丝笑意。堂堂灵剑宗上代掌门,竟然沦落到去偷鸡了吗?
“师父是为了我才死的。弟子愿意承受任何责罚!”
她终于将所有的事情讲述完毕。心底里彻底的松了一口气。反正自己说的都是事实,该领的责罚,她全部领受就是,就算是为师父偿命,也是理所应当。她本来就是父母双亡的小乞丐,要不是师父,她怕是早就饿死在街道旁,哪会有机会上得了惊华峰!
小狐狸从叶璃儿的领口钻出,小心的用小爪子擦去她眼角的泪水。
灵霜看向小狐狸,吓得它赶忙钻进叶璃儿的衣服里。
“你下去吧!你师父永远都是这样,自己的性命,从来都不会重于他人。”
叶璃儿站起身,对着灵霜施了一礼,这才缓缓踱出肃羽殿,剑无殇正站在殿外,她却没有看到,满脑子都是师父和自己曾经的过往。
剑无殇挥了挥手,却止住了口中的呼喊,她的脸色还是那么苍白,不知道怎样才能让她好过一点。
院子里的锦鸡还有八只,这都是师父留给自己的遗物,她愣愣的看着它们,挥手间便拉下一只。小狐狸高兴的唧唧叫着,跑到院后拖来了比它大出几圈儿的铁锅,一脸眼巴巴的看着叶璃儿。
她木然的做着一切,直到锅内香飘四溢,她才回过神来。
她抿了一口鸡汤,眼泪再次滑落下来。她取出乾坤珠,把它摆放在厅堂的桌子上,弄成一个简易的供桌。她把鸡汤盛了满满一碗,恭恭敬敬的放在乾坤珠前面。叶璃儿声音哽咽凄婉,让人闻之心碎。
“师父……今天……您先吃吧!”
小狐狸爬到桌子上,有模有样的学着叶璃儿对着乾坤珠拜了拜,这才跑到锅边,眼巴巴的看着叶璃儿,等她给自己也来上一碗。
叶璃儿擦去眼泪,这才走出屋子,给小狐狸掰了一个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