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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弓刀

刘、廖走后,房霎时冷寂下来,只听得屋外冷风作响。 燕王半面落在阴影中,黑黢的双眼凝视着面前被烧灼得几乎看不出原本纹样的香囊,半晌沉声道:“相玄,你觉得沈二怎么样?” “不可。”屏风后没有一丝停顿地给出了答案,甚至于话音的急促中显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慌乱。 燕王微微偏头,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屏风上隐约的身影。碧玉扳指与檀木扶手碰出清脆一响,是燕王起了身。 燕王道:“我现在当真对这个沈二有些好奇了。” 上位者的好奇,于下位者而言未必是一步登天的好事,也许会是灭顶之灾,于燕王尤甚。呜咽的风声将屋内的暖意也近乎消散,刺骨的寒针根根入髓,生冷是乎于脚心上蹿头顶。 屏风之后,乱影摇晃,他静坐着未置一辞。 笑声冲破死寂般的沉默,是燕王回身轻哂:“什么人能让相玄如此在意?” “她已经猜出真相了。” “……” “所以我说不可,别把太过聪明的人放在身边。” 雪后清寒,沈朝手提纱灯亦步亦趋地跟着廖管事的身影。 时辰未晚,天色却已暮,大雪裹挟着北风刻下冰冷的刀锋,漫长的廊下,八角宫灯影影绰绰地晃着,鬼影般的忽明忽暗。 沈朝小心翼翼地凑到廖管事身侧,左右张望一眼,低声道:“廖叔,你觉不觉得兰芳园有些说不上的奇怪?” 廖管事回头恨恨瞪她一眼:“你今天是不是要把我吓出病来?你什么时候找好的人?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沈朝将冻得近乎皲裂的手轻轻揉搓着,缓声道:“自从那天廖叔探听到那个香囊的样式,我就找到了人。不提是怕消息走漏,再之若是提前告诉了廖叔,效果未必有今日这么好。我是万分信任廖叔的随机应变能力,无论出了什么岔子,都能兜得住。” “去去去,少给我戴高帽!”廖管事轻踢了沈朝一脚,算是将此事翻篇了。 沈朝望着廊下侍立的重重黑影,刀枪银甲于灯火憧憧之下幽光乍明,盔甲下的面容晦暗得远望似呆板僵直的活死人。 “廖管事,怎么这兰芳园里一个侍女都没瞧见?”沈朝知道这兰芳园的奇怪之处了,偌大的园子,全是侍从,没有一个侍女。 “收起你的聪明劲儿,低头走路,少打听。”廖管事警告道。 “那什么清秋园里,究竟是什么人?”沈朝知趣地换了个问题。 “一个你最好不要知道的人。” 沈朝裹紧身上的旧棉衣,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走,大雪如鹅毛般纷纷洒落。拜别廖管事后,她并未回屋热酒火炉暖身自眠,而是独自出门。她其实并不愿挑这样严寒的天气出来,可她实在有些忐忑不安。 清秋园里住的究竟是何人?燕王为何杀孙姨娘?王妃又为何会性情大变?一个又一个谜团接踵而至,它们之间是否有关联?这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谜底? 沈朝觉得自己鲁莽了,做对选择也许是会得到她日思夜想的机会,但未知的无状危险也随之而来。 她抬头望去,黯沉的暮色中兰芳园牌匾上描金的行草扭曲如巨蟒,血盆般的蛇口亮起尖锐胆寒的獠牙,不必靠近也近乎被诡谲的阴风吞吃入腹。 沈朝急急地转身向后走,手里的纱灯随着小跑的步伐摇晃倾倒,“啪嗒”一声砸进雪地里,渐被浸湿的灯笼似是不甘心地闪了闪,最终仍是蓦地暗灭。 她没空可惜纱灯,丝毫没有停顿地继续向前走,步履匆匆地绕过转角,身后道道凝视的目光似是终于散去。 沈朝没料到,她一出现,甚至都未走近,便被守备的侍从紧紧盯上,鬼魅般的如影随形,手执利刃几乎下一刻便要将她封喉穿心。 气息未定,沈朝甫一抬头,眼前是庞然巨物般笼罩下来。她悚然一惊,向后急退,却猛然发现那只是影子,在过于低矮的灯火下,映照出的庞大黑影。 有人立于五步之远,手提一盏楠木六角宫灯,北风呼啸中那人抬眉轻望。 沈朝立时松懈下来:“李……” 剩下的话音吞没在嗓子眼,沈朝浑身紧绷,那人在笑。 略显狭长的眉眼在幽微明灭下如粘滞沉重的黑水,从口鼻一贯而入,刺辣的呛咳从胸腔涌上来,沈朝捂住口鼻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绝不是李昱! 乍瞧之下,他的眉眼竟与李昱有八分相似,可笑起来便只剩三分了。 他眼眉微收,目光未在沈朝身上停留一瞬,唇边的笑意仿佛她的错觉般消逝殆尽。他提步与沈朝擦肩而过

,氅衣下摆轻撞过她的衣角,手背上绸缎滑腻冰凉的触感一闪而过,她屏住呼吸,目不侧视。 他走远,沈朝回头去看,神色一时恍惚。 她的确没看错,这人身着金丝薄烟灰鼠皮袄,下着墨绿压光云锦长裙,鬓间斜挽一支珠钗,分明是女子的打扮。 他究竟是男是女? 他缓步行走,直到兰芳园仍未停顿半刻,视重重甲士如无物,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再望不见踪迹。 沈朝阖上双眼,轻轻抒出一口气,所以他就是清秋园的主人吗? 她先前往清秋园走了一遭,那里的红梅竟然已经开了,远远地从院墙上伸出几枝夺目的绮丽绝艳。 刚刚那人身上有清浅的梅香,云靴底部沾染了斑斑梅瓣。 若他的确是清秋园的主人,为何在众人口中是不可说的存在?燕王与他究竟是何关系?他为何能自由出入兰芳园?他究竟是什么人? 沈朝胸中仍未平息,只缓缓于雪地中行着,懊恼的思绪浮上心头,今夜当真不适合出行。虽是探得了些许消息,但怕是要将命断送于此。 李昱在府中本就寸步难行,届时怕是不仅保不住她的命,还要将自己也搭进去。 她走过的踪迹已在大雪中掩埋得平整,沈朝凭着模糊的方向感往回走,夜深雪重,白日里明晰的走道再辨认不清,四处尽是白茫茫黑黢黢。 她一刻也不敢懈怠,双耳双眼都灵敏地观望着周遭,尤其是过转角之时。又转过一条道,沈朝稍稍舒气,若她没记错,再走过这条道,便是熟悉的路了。 正当此时,远远地一道黑影出现,身形像是方才清秋园的主人。 他怎会突然又出现在此?难不成是又寻了过来?他的容貌不能示于外人,故而前来灭口? 沈朝浑身僵冷,但转身向后跑去,也顾不得什么。 她将将跑了几步,久冻于雪地的手脚却已经不听使唤,就在这样紧要的关头,像踩在冰面般湿滑得站不住脚,双手极力地去抓青石的墙砖维持平衡,指缝深深划过冷到刺骨的积雪,什么都握不着,整个人都仰栽在雪中。 霎时灼烧的痛在双股、手掌、脚踝,甚至指甲缝里蔓延,沈朝没精力在意这痛,手脚并用地翻身起来就要走,还没站起来,她的小臂便被紧紧握住。 沈朝猛地甩手,抬腿就踢,却被一脚别住,手腕一折,整个人就落入那人怀抱中,厚重而湿冷的气息便沉沉的压过来。 她腿部正要发力,却被精巧地拦住,双手被制住压在身后,沈朝心中震惊何以言说。这人怎会如此清楚她的路数?甚至她还未动手,他就几乎能料到她下一步的动作。 她仰头一望,他蓦然松开手来,将她转身相对而立,修长而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小臂,几近支撑起她的重量,令她站得很轻巧。 头顶处传来无奈的轻笑,“都认不出我了么?” 沈朝先是一怔,而后狠狠在他的臂膊上拍了一掌,气道:“能不能别这么吓我?” 李昱抬臂轻揽,握住她冷得几乎没有知觉的双手,蹙眉道:“怎地如此冷的天,你独自出来行走?” 沈朝顺势环抱住他的腰身,双手放在他厚实的鹤氅下勉强取暖,脸也埋在他的胸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 “一言难尽。”沈朝心有余悸。 李昱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半晌才开口:“我这里有些要紧事去做,你先去兰泽园等我可好?” “你不会是去兰芳园吧?” “是。” 沈朝慢慢松开手,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方才碰到的人。 还没来得及细想,李昱已将鹤氅解下,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我之前送与你的玉佩,现在可有带在身上?” 暖融融的热意驱散周遭的寒气,沈朝点头应是。 李昱轻笑起来,最后握了握她的手,柔声道:“快回去,免得着了凉。你识得少游,一应事物只问他要,他都知晓。” 沈朝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剩下的话也咽回喉中。 两人相貌虽然有几分相似,但笑起来确是大为不同。李昱笑时过于锋锐的眉眼都柔和圆钝下来,唇角的轻勾更添温和,如春日里沾衣欲湿的杏花雨,吹面却不寒的杨柳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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