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墙上的照片，神色变得有些落寞，尹煜佑跟着看过去，正中间是任东未和一个知名喜剧明星的合照。
庞绅勋满脸自豪：“咱们虽然还没到大明星那个咖位，但是半只脚已经迈进去了。大东，好好往后做，给新人做个榜样。”
任东未收起脸上所有的不愉快，立正敬了个礼，“Yes sir!”
庞绅勋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手掌在任东未平整的西装上留下褶痕，任东未皱了皱眉，庞绅勋没察觉，还问道：“这衣服是新买的？还是个贵牌子，看来你最近成绩不错啊！”
任东未苦笑着点了点头，“最近在做那个男装主题的视频，就是之前给你看过的西装的正统穿法和分类科普，所以新买了几套样本，正试着呢你们来了。”
“是讲男装的那个栏目吗？”煜佑插问，“这个栏目的视频我最近为了工作正装的事刚好刷到过，现在才想起来，原来那个也是大东老师你啊，我都没注意！”
他满脸兴奋，任东未的眼睛里却出现一丝不悦，但被他很快压了下去，他笑着看向面前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子，“这个栏目为了营造神秘高贵的氛围我没露脸，所以你没认出来也正常，毕竟现在人刷视频很少看ID。”
“所以内容才最重要啊！”眼见他明珠暗炮地怼这个马上就能进门的才子，庞绅勋连忙不着痕迹地打圆场。任东未正要说什么，他的助理抱着一大堆衣服走了出来，询问他接下来要试哪一件，庞绅勋见状干脆带着尹煜佑退了出去。
“行了不打扰他们了，我们出去转转吧。”
门咔哒一声关上，屋内刚才还在笑着的任东未脸上在一瞬间笑容全失，眼睛里雷云密布，他对着门狠狠嘁了一声，“又来了头分蛋糕的畜牲，老子手里的这块还不够吃呢！”
助理抱着一堆衣服，看他这样子，往前也不是，回退也不是，弱弱地唤道：“任哥……”
任东未没理助理，他暴躁地脱下西服外套，一把丢在助理的那堆西装山上，完全没管衣服有没有甩到可怜的人那张戴着眼镜的脸，“给我熨一下，庞绅勋那头死猪刚才把肩膀拍皱了，不弄干净的话还回去的时候我他｜妈得赔钱！”
助理不敢抱怨他把衣服甩到自己脸上，眼镜还撞疼了眼窝，他艰难地把衣服山搬到椅子上，听话地捡起最上面的西装开始检查，还讪讪地转过脸来说道：“任哥，我看那小子身上穿的都是杂牌，也就一张脸还能看。其实你不用瞎担心，没有家室支撑在这地方根本活不下去，那样一个穷小子分不到好蛋糕。”
任东未目光深沉地看着自己和笑星的照片，自从到这一步之后他的事业就好像封顶了一样，再没往前进过一步，公司下一批放弃扶持的名单里就有他。他现在只能绞尽脑汁的维持住账号数据，不然这个仅有的饭碗就丢了，他之后还得为生计发愁。
他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见任何东西，仿佛这样就能逃避现实，“是啊，穷人在这鬼地方活不下去……”
走廊里，庞绅勋带着尹煜佑穿过一间间格局相同，装修却各异的屋子，“工作环境大概就是这样，大东那间屋子里的设备你都看见了，每个人都会配那么一套，但是用不用在你自己，因为账号内容和直播形式是自己决定的，或者也可以跟着团队分配的脚本走。”
“你自身有不少才艺，选择上比较自由，进来之后不跟着团本走也可以，但是开播后要保证自己的数据。”
庞绅勋说得认真，尹煜佑默默点头，把这些话记在心里。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新人都有这个待遇，能被主管亲自带着参观公司，再嘱咐一些事，他想起等待室那些可能还在眼巴巴等着结果的人，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身披紫霞的幸运儿。
看来，只要好好干，让这家公司捧他还挺有希望的。
庞绅勋接着带他看了食堂，因为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了，菜谱刚刚摘掉，所以他没能看到都有些什么菜。但是这里的环境很干净，窗口也挺多，三餐的时间和保持身材这种类型的标语贴在四周的墙上。
“这里是食堂，做饭的是老总考察过后请来的持证团队，卫生也有专门的人负责。饭菜是免费的，角落里有监控，不用担心会有食品安全问题，有问题随时欢迎向我或者相关负责人举报。”
“不想在这里吃也可以，不过为了保证拍摄的保密性，公司的位置选得偏，附近没什么饭店，点外卖的话骑手来得慢，价钱也贵，总的来说不划算。”
说到外卖，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一些画面，庞绅勋脸红了，尴尬地摆了摆手，“中午那会儿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知道你要来，而我上午的事又多，就提前订了个外卖。结果让你刚来就撞见那副丑相，还被弄脏了衣服，真的对不起啊。”
尹煜佑有些无奈，他怀疑对不起是不是这位主管的口头禅或者座右铭，不然他怎么总是挂在嘴上，“您不用放在心上，一件衣服而已，这没什么。”
庞绅勋啧了啧嘴，目带歉意地看着他，“不不，我回头把洗衣费转给你，小伙子来的时候干干净净的，穿个白衬衫往那儿一站还挺有气质，结果给我一泼油给毁了，还好没影响你的面试。” 尹煜佑无奈地哈哈两声，不再推辞，他不兴拉开口袋喊拿回去那一套，那太虚伪了。
“现在工作环境看了，食堂看了，你有住的打算吗？我建议你住下，因为公司位置偏，工作时间的话宣传页上你也看见了，比较长，每天坐车来回不划算，而且因为有宿舍的关系，我们不提供交通补助。”
尹煜佑点了点头，“我就是冲着包吃住来的，庞主管，麻烦再带我看看住宿环境吧。”
庞绅勋转向食堂出口，带着他上了电梯，“宿舍刚才说了，在园区里。超市就在食堂这层，你进来之后就知道在哪儿了，每天去超市的人挺多的，里面什么都有卖，园区里也有便利店。”
尹煜佑随口问：“庞主管，我们这里除了没有交通补助费之外，餐补有吗？五险一金呢？”
庞绅勋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有食堂，所以餐补没有。小尹你是第一次干这行吧？艺人和我这种普通员工不一样，你们签的是经纪合约，经纪合约收入高机会多，没有五险一金，这是业内默认的，只要是经纪约就没有五险，哪家公司都一样。”
“我这种签了普通劳务合同的员工虽然有五险一金，但是相对的，我们没有你们的好机会和高收入，咱们两个啊，其实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而且五险一金这个东西本身是为了保障以后的生活用的，艺人最不缺的就是钱，所以五险一金你们其实也用不着。”
学校里没讲过这一块的知识，所以尹煜佑也不懂，他懵乎乎地点了点头，觉得庞绅勋说的有道理，“这倒是，钱多的话的确用不着那个东西。”
两个人走出大楼，去了就近的生活区，入眼的建筑大部分是单身公寓，后面有两栋别墅像老虎一样盘踞了三分之二的面积，导致那些单身公寓看起来有些挤。但是这个迷你小区的风景不错，有人工填的湖和便利店、药店、宠物店什么的。庞绅勋带他直接进了一栋单身公寓，转着看了几间空房子。
“主播们大部分都住在这里，有的员工也住在这里，那两栋别墅是大主播跟老板住的。”
尹煜佑打量着这些公寓屋，面积三十平方左右，基本的家电都有，还有电视机，一个人住足够了，屋子里打扫得挺干净，楼下还有快递柜。他顺口问道：“头部的主播是孔峻熙？”
庞绅勋闻言，脸上浮起一丝莫名的情绪，但随即他堆起笑容掩饰住了，“没错，不过孔峻熙的房子和工作环境咱们就不看了，他的情况平时在账号里有发。要做成那样还是需要一定运气的，所以我们看看这些中部主播的环境就好，你们将来也能做成这个样子，并且会成为常态。”
尹煜佑很满意这个环境，不管是工作还是住宿的地方都很不错，他看向庞绅勋：“也就是说刚才大东风主播的工作环境和这样的公寓我未来会拥有？而且是一直拥有？”
庞绅勋点头，他拍了拍尹煜佑的肩，示意他跟自己走，“上天不会辜负努力的人，哪怕不给你运气也不会让你白付出，公司也一样，哪怕数据不好，也会给机会。”
尹煜佑有些没听明白，看他眉宇间夹着问号，庞绅勋解释：“流量这个东西来得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之前碰到过不少例子，艺人本身挺有实力，但怎么捧都红不了，数据也不怎么好，我们想尽办法都只能维持现状。有时候你努力了，老天爷不给你这个红的机运，还真就没办法。”
尹煜佑笑了，刚走出学校这层保护壳，他对这个社会的残酷还认知得不全面，没听出庞绅勋话里委婉的意思，像一只初生的小猫，敢于对大自己体型几倍的物种呲牙。他说道：“但是努力的人总不会过得太差，你刚才说了，老天不会辜负他们。”
他看着庞绅勋，笑意从月牙般的眼睛里漾出来，让观者心里生出一丝暖意来，“公司也不会。”
庞绅勋忍不住发自内心地笑了，老总说过，每个刚毕业的年轻人都是宝贝，最值得挖掘，因为他们身上还有很好的品质，没有被这个社会污染，这是现在的人们所渴求的，这种孩子容易有流量。
公司在招的对象里就有这个年龄和化层的人，没化的人野性大，不好培养，年纪大的又太贼溜，不好管教，刚毕业的这批人正好最容易塑造。
他看着尹煜佑等电梯的背影，眉毛挑了挑：关键是事少人傻，容易糊弄，价钱还挺便宜，像地里的韭菜。
叮~尹煜佑迈进电梯，他带着明朗的笑容看着身边恢复成狐狸脸的庞绅勋，“庞主管，咱们接下来是谈合同还是怎么？”
庞绅勋看了他一眼，目光幽幽，“别急，因为大家对你的印象很好，所以在看合同之前，我决定先带你去见见老板，看看他老人家对你未来的发展有什么想法。”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这个帅气清秀的男生，“小尹，不是每个人进公司之前都能见到老板，有的艺人直到合约到期都没见过那位，要懂得珍惜机会，所以，面试的成绩单带了吗？”
“放心吧，带了。”尹煜佑拍了拍裤兜，他感觉自己像秦始皇后宫里的妃子，就是不知道他和那个薛定谔的流量之间会不会变成：雷霆乍惊，宫车过也；辘辘远听，杳不知其所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