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也不是。”时灿暄勉强收起笑意，给尹煜佑解释：“粉丝量到达五十万开始就会有自己的助理，也可以添一些设备，相当于有了一个小团队，但是经纪人仍然是几个人共用一个，只有上了一百万的主播才有自己的专属经纪团队。”
“而我们这些底层的主播全都是主管一个人在管的，显然，他老人家忙不过来，你也看到了，焦虑得身体都撑宽了。所以粉丝量没到达五十万的话相当于是自己单干。”
单干啊……尹煜佑发愁地拿起手机，他什么都不懂，本来主管和老板那样热情的保证，他以为一进来就有团队带自己，他负责认真努力就行，结果居然是师傅引进门，后面全看命？而且他连引进门的师傅没有，这不是黑夜里摸瞎捉耗子——乱闯吗？他又不是天生就会捕猎的猫。
嘀嘀——
网络恢复之后，手机一开，消息全涌了进来，尹煜佑看到小方给他发来了好友验证，应该是通过联系人列表找到他的，之前分别时两人互留了电话。他通过以后那边及时甩来了公司给他创立的账号和相应的密码，以及一大串他怎么才连上网，自己以为他蒸发了诸如此类的废话。
他搞不懂一个摄影师加主管助理怎么这么闲？嘴还这么碎？他这样真的不会惹烦了庞绅勋之后被开除吗？殊不知，人家是庞绅勋亲侄子。
“那我也不吃了，省点钱，你也别去了，一起省钱。待会儿我儿子来送东西，我叫他带饭，你有什么忌口没？”
“啊没……不是我不用了。”
时灿暄不自觉地被尹煜佑肯定的语气给带跑，他立即反应过来，谁料拒绝的话刚说出口，尹煜佑已经埋着头，给他倒霉的舍友报菜名了，他的手飞出无数残影，像是动画的中间帧忘记了设置时常，导致画面全浮现了出来。
“没事，儿子就是用来宰的，你有喜欢的赶紧说，要是没有我就按我喜欢吃的来了，那小子办事速度快，你说晚了他应该就来不及买了，毕竟这里偏。”
他也不抬头，看那个打字速度，时灿暄不由得怀疑他那个“儿子”是不是接了一桌满汉全席？
“你点了很多？”
他试探着问，尹煜佑大方地点了点头，毕竟不是花他自己的钱，他不心疼。见时灿暄还不报菜名，又记起他刚才下意识地说没忌口，尹煜佑干脆又甩了半本菜谱给还在市中心黑脸看手机嘀嘀响了好几分钟的亲儿子，反正点了这么多，总有这小子爱吃的。
舍友：你把我当仓，在这儿进上货了？
两个人刚见面刚认识，时灿暄本来真的不好意思蹭饭，还是蹭人家朋友的饭，自己根本不认识那位朋友，怎么想都不合适还不合理，但是看尹煜佑真的点了挺多，那架势似乎要把整个饭店都给搬空，很明显一个人吃不完，两个人估计也……
转而，又想到或许尹煜佑天生食量比较大，时灿暄没好意思再开口拒绝，怕扫了他的好意，但也没好意思真的报几个喜欢的菜名上去。
毕竟他的性格虽然不内向，但也远不是天性逢人晏笑还八面玲珑的类型，对付社交的话刚好够用而已。
几乎打完了一整本菜谱后，尹煜佑终于停下了那双无影手，他不管手机对面亲儿子长达六十秒的五条语音哀嚎，直接关掉聊天框研究起小方那边发来的新身份信息，顺便跟着时灿暄往宿舍走。
公司首页推荐的短视频APP他手机里有，就是来之前为了“侦察敌情”扒拉了一晚上的那个APP，也是当下最火热，全民人手下载记录为有的某音。想想马上要在这里从刷视频的大众变成被刷的那些“少数派”之一了，他怀着激动的心，用颤抖的手登上自己的账号，结果粉丝栏的硕大一个0和三无的数据瞬间给尹煜佑当头泼了一盆激醒心扉的冷水：呵！这账号空空如也……
冷静下来之后，他突然想起来这次弄网络前前后后花了足足一千多块钱，第一个下午就消耗了这么多，不过好歹今晚不用睡大街了，只是，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尹煜佑忍不住肉疼地咬牙，尤其是想到以后每个季度都要交七八百块，他的心里就疼得直抽抽，这可都是他打工和爸妈上班攒下来的血汗钱啊，就这么大把大把地交给可恶的资本家了。
这个地方是黑洞还是猪的胃？物价严重不合理啊，八百块都能买一年的网了！！！
心里的小人对天无效哀嚎完毕，尹煜佑又沮丧地低下头，自信归自信，他知道自己的容貌和才艺确实都不差，美术的专业技能和好听的嗓音这些吸引人的条件也完全拿得出手，可是被灿灿刚才科普了那么半天之后，他多少从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蠢莽心态蒙蔽中意识到了这里的竞争有多现实多残酷，失败的结果也挺可怕的。
好在他留了个心眼，合同时间只签了五年，而且还特意要求了到期不自动续约。尹煜佑隐隐开始怀疑自己一个月到底能不能赚够五百块大洋了，别到时候赚的还没生活费多，那刚开始他这么自信可就丢大人了。
他看着在电梯里都满格的fi，忍不住问身旁的时灿暄：“这里会断电断网断水吗？哦，我是说那种大停电的情况，断电的话你们怎么直播？开流量？” 时灿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温柔的笑意如水波般漾在眼里，“你果然是刚从大学毕业的，一看就没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污染，说出来的话都挺可爱。”
尹煜佑听明白了，这是说自己说话不过脑子，蠢呢！他的脸黑了半个度，这时天使居然还有点腹黑，没点脑子的真以为他是在夸。
“大型公司和集团都是有发电设备的，所以遇到停电也不用怕，先不说城市里一般不会停电，我们偶然停过一次，设备发电很快，停电时间没超过五分钟，只是帝盛这里停电的话电费会贵一些。还有啊，公司里开不了流量，也不允许开流量，规定只能用内网，员工手册估计一会儿就会有人发档给你了。”
“网络和通信方面的话有卫星在头顶检测和限制。”时灿暄指了指天花板，“因为公司的业务主营方向是网络，为了避免员工泄露机密所以才这么严，用内网的话公司可以随时在背后监视我们在网上干什么，看奇怪的网站没关系，不泄露不该说的就行，只是如果和公司闹掰了，不良的上网记录会被当作把柄。”
“另外用流量被抓到会罚款，公司有相应的检测手段查这方面的事情，有电脑技术厉害的人进来以后试着和公司对着干过，结果还是被抓到了。对这点我就说一句话，你要相信公司请的人和团队绝对比他们招进来的主播更加专业，不然那些自认为电脑技术厉害的人进的就不是竞争大还不好干的主播部门，而是技术员工部门。”
他动作不明显地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摄像头，靠近尹煜佑后压低声音比了个六，“技术部分的员工不存在内部竞争，整个团队都是老板特地请过来的，工资我打听过，最低的一个月也有六位数。”
尹煜佑当即傻眼，月收入六位数的人才，还是团队？！怪不得能把网络和信号屏蔽做到这种变态的地步。时灿暄适时拉远身体，手揣回兜里，“所以也不用觉得自己会点电脑技术就可以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卖弄技俩，搞不好就会起反效果。”
“其实什么技术也一样，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帝盛最不缺的恰好就是人，总有更厉害的或者运气更好的人，随随便便发一个视频就能碾压掉同行业不少博主辛辛苦苦做起来的账号，粉丝自然也全被吸过去了。”
他说得无心，但是却无意中刺到了尹煜佑。尹煜佑沉吟着，想起自己刚刚还在为这张脸和拿手的专业骄傲，存着侥幸心思，又想起网络上确实有那种光靠画画，不耍任何别的花招，连照片都不曝光，也没有团队支持，单人开视频几幅画直接圈粉上百万，接广告上节目拿代言，人生开挂的大神。
他画画确实没到达神一般的地步，但是和那些五十万粉丝的博主比起来不相上下，甚至还更好一些。这么想，他又有信心了，自己似乎仍有一搏之地。
尹煜佑从小乐观成长到现在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很会及时调整自己的心态，真的像一根弹力超级强的橡皮筋，你强任你强，反正压不断他自信的脊梁。不管你怎么在精神上打压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总能从犄角旮旯里找到自己独有的闪光点。
只凭这一点瑕微的长于他人之处，他就可以重新自信起来。
“大公司嘛，还是专业做网络娱乐的，能理解。”找回自信的尹煜佑不甚在乎地挥了挥手，突然，他攥着下巴，低头看着时灿暄，“话说……”
时灿暄被他的动作吓得一激灵，好看的蓝宝石眼珠缩住，“干…干嘛？”
他的蓝宝石眼珠才刚刚舒展扩开，尹煜佑就凑得更近了一些，搞得这双好看的眼珠再次缩住。尹煜佑的呼吸透过口罩的缝隙钻进来，挠得时灿暄脸颊红了。
“你长得这么好看，粉丝量应该快到五十万了吧？ID能告诉我吗？我去给你打all。”
接着，他直起身子，眼里的好奇换成了无奈，还带着一些可惜的意思，“当然，如果这个像工资和笔名一样不能随便暴露的话就算了，当我没说。”
终于等到他拉开距离的时灿暄舒了一口气，那双蓝色的眼瞳大小终于恢复了正常，他平复着激烈跳动的心脏，语调努力保持着和平时无二的波澜不惊，“没什么不能说的，你不是说要做朋友嘛，那这也算是我的诚意，我的ID叫：科普大头君。”
尹煜佑的眼睛再次瞪得老大，电梯正好叮一声打开，他的脑子没拉住嘴上的闸，分贝瞬间拉高：“什么？！你就是那个从不露脸视频一直用变声，直播也戴着包子头套用着变声器但是收藏量经常排进全网前二十的神秘科普……唔…”
他一串几乎不带喘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时灿暄紧紧捂住了嘴，金羊羔般的青年皱着眉，神色紧张地看着他，“小声点！”
神鬼精凿过的脸在眼前倏然放大，泛着太阳光色泽的睫毛下面那双宝石般透彻的蓝眼珠正因为紧张在微微颤抖。堪称稀有艺术品的美貌让尹煜佑恍惚地眨了眨眼，他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时灿暄的手，时灿暄的瞳孔又是一缩，手像触电一样收回。
尹煜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三重失态，他的脸红成了熟螃蟹，再看时灿暄，露出来的脸也变得通红一片，口罩都被脸上的热气蒸得冒出了白烟。
两个人陷入尴尬的境地，尹煜佑稳住粗重的呼吸，小心翼翼地扭过头，小声问他：“你的粉丝量不是早就上一百万，能换住宿环境了吗？怎么还住在这栋基础楼里？”
“而且你长得这么好看，只要露脸的话就能成为下一个孔峻熙，到时候有了话语权，就不用在这里受窝囊气了，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