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无事的时候,虎子常是卯时起床练功,在戏班借住,虎子也没改自己这个习惯。还没睁眼,虎子向头顶的方向伸手一摸,没摸到刀,却摸到了床柱。慢慢张开眼睛,才想起这里是戏鼓楼后楼,不是太阳山。
“醒了?”小九早就穿好了衣服,正拿个手巾抹脸,“你起的可够早的。”
虎子下了床,披上了放在床头的小褂,回道:“我是每天都这个时辰起身。你呢?你起的比我还早。”
小九一笑:“我也是习惯了的,过一会儿师傅们就得带着我们练功了,可不是得这个时候起来。”
虎子笑了笑,就着小九的洗脸水撩了两下,就算是洗了脸,转身去自己的藤箱里找手巾。小九皱着眉说:“那水是我用过的,你要是想洗脸,我再找个师兄给你打一盆。”
“那是你师兄,又不是我师兄。”虎子说,“他们照顾你是应该应分,照顾我个外人算怎么回事儿。我就是个邋遢人,犯不上那么干净。”
虎子想透透气,提了刀,抬手推开了房门。打眼正瞅见了两个坐科的弟子端着脸盆、毛巾、青盐和盛了漱口水的口杯端到了小九隔壁那一间,轻叩了两下门。
刘淳打隔壁房门,也没说话,点了两下头,就让弟子这样端着洗脸净口。等把自己收拾完了,刘淳挥挥手,让那两个弟子走了。
刘淳转过身来,虎子赶紧低头见礼:“见过刘师傅。”刘淳点点头,走上前来,指着虎子的刀说:“这是要去练功?”
“是。”虎子点了点头,“师父出行之前嘱咐过,没一日不能落下功课。”
“行,挺好。”点了点头,“今天早上轮到我和楚安带着这帮小崽子去练功,你跟着瞧瞧?”
虎子心里也是好奇,便是点头应了。正这时就听得底下院里头楚安喊:“小崽子们!晨起练功啦!”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喝亮通透,仿佛就是耳朵旁边响起来的!
听了这一声,小九像是火燎了腚,蹭蹭蹭!一溜小跑下了楼。等虎子跟着刘淳下了楼,院里头五十来弟子分解三排整整齐齐,全都背着手站到了院里。
“科班弟子四十八人可来齐?”楚安大声问。
“科班弟子四十八人皆已到全,请师父授课。”站在最头前的的那个弟子也是高声回道。
“走!”楚安喝了一句,打头里走了。后面的弟子挨个跟上,出了院门。
到了街上,楚安打头,后面跟着五十来号弟子,似是按照年龄大小排好的。小九不是年纪最小的那一个,却是走在最后的。再后面,刘淳慢悠悠地跟着,虎子跟他并肩。
“戏鼓楼的规矩,不在院里吊嗓子。”刘淳一边走一边跟虎子说,“若在冬日里,现在天还是黑的透透的,咱们一两个人练嗓还算不得什么事儿,这五十来号人,容易扰人清梦,容易得罪邻里。所以每日都拉到护城河边开声。”虎子知道这话是特意说给他听的,告诉他别清晨在院子里弄出太大的响动,要练功一早上跟着科班弟子到河边上去。
“上台唱戏的这么多老板,不全是住在戏鼓楼里的吧?”虎子问。
“不全是,”刘淳说,“有家有室的都不住在这儿,单着的无牵无挂,就住在戏鼓楼了。除了戏鼓楼就是家的陈班主,就我和楚老板,还有有几个锣鼓师傅和几个不登台的教习住在住在戏鼓楼。”
虎子跟小九就差了一步道远,伸手就要去拍小九的肩膀。刘淳一把按住虎子的手:“小虎子!咱们这儿有规矩,他说不了话。”虎子恍然一点头,微微对着刘淳欠身就算是赔礼道歉。
护城河说是护城河,其实并不在城外,而且也不是很深。这条河穿城而过,上游的水是很多百姓家的水源。有传言说这条河里有神灵护佑,故而就随意地被人称为护城河了。下游的地方人烟稀少,还未出城就是一大片的荒地,戏鼓楼科班的弟子每日早上都是来这里来这里练功吊嗓子的。
到了河沿,面对着河水,五十来号弟子站成了一排。楚安背着手打他们身后走过:“娃娃们,你们多是家里养活不起卖身给戏鼓楼的,好好学戏是你们唯一的一条出路!”
“没错!”弟子们齐声答道。
“戏鼓楼没叫你们当童伶,没作践你们四外赶场,却是带着你们慢慢学戏。那是班主仁义,是天大的恩德!”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