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煜挑了挑眉，“好吧，虽然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看你说得这么认真，我还是乖乖戴着吧。”
他扶了扶帽子，对于什么标记不标记的，还是以后再慢慢弄清楚吧，现在最好换掉这个话题，因为他很明显不相信，而时灿暄却说得一脸认真，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好心提醒自己，但是再这么说下去要闹不愉快了，他不想才刚认识就因为一个莫名的事弄得两个人尴尬。
“那个……从这里搬到单身公寓的人多吗？”他随便新扯了个话题，蹩脚的心思暴露无遗，时灿暄没有再继续说帽子的事情，而是温柔地踩住了他给出来的台阶，“不多。”
尹煜佑惊讶侧目，时灿暄继续解释道：“来做主播的人很多，基本都是冲着红或者赚快钱来的，但是能吸引到粉丝的人其实少之又少，大多数人都没有那样的才能，所以能升级宿舍的没几个人。”
他恍然，怪不得那些单身宿舍还有不少空房间，他粗神经都没注意到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员工宿舍好多都空着这不太正常。
“那升级到那种单身宿舍需要什么条件啊？”尹煜佑问。
时灿暄伸手比了个五，“粉丝，账号拥有五十万粉丝，而且得是记录在公司名下的账号。五十万粉丝，这算是正式成为帝盛娱乐主播的一个基础数字，没达到这个粉丝数量的话都不算是主播，是要被淘汰的。”
“所以……”尹煜佑怔怔地看着四周穿梭的人们，“这里的人，都是要被淘汰或者正在面临淘汰的？”
时灿暄眼眸中聚拢起一大片乌云，“没错，新人也一样，不是签约了就可以稳定待在这里。”他顿住话口，犹豫了一下之后，又不明显地叹了口气，脸随着叹气的动作埋了一半在立起来的衣服领子里，“总之，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他眼里不带笑地看着他，“做好心理准备，在这个地方，竞争是相当残酷的。”
尹煜佑愣住了，面前的人自遇到的时候开始，几乎一直是笑的，刚才他的表情却严肃得有些骇人，甚至让他有一种感觉，自己要是随便对待这份工作的话会遇到很棘手的事。但随即，他又甩开了这种一闪而过的想法，姿态轻松地将胳膊撑在脑袋后面，笑着看向时灿暄，“五十万粉丝而已，公司捧一下的话，只要长得不是太烂还是很好冲上去的，而且既然敢来做这份工作，多少都是有些过人的地方的。”
时灿暄抬起眼皮默默地看着他，尹煜佑琢磨不透他的表情，因为这个洋娃娃的脸蛋现在几乎都被遮住了，他往下解释：“肯定能想到的吧，没有什么才艺是不敢来报名主播的，这毕竟不是坐在电脑前面聊几个小时天就可以赚到钱的，除非长得是孔峻熙那种级别。”
时灿暄看着面前的人，他以为这个人会有点马大哈，因为他似乎什么都不懂就来报名了，对一切盲目自信，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似乎还有隐藏着的一面？
他忍不住仔细打量起尹煜佑：个子高低恰当，上半身白色的T恤，下半身普通的黑色长裤，穿得干净又简单，人看着也简单，但是结合他刚才说的话，这似乎是只会扮猪吃吹老虎的兔子，而且就算没有才艺的话……
他看着红帽子下面的这张脸，即使被棒球帽挡着，依然可以看出来他长得尤其清秀出挑，皮肤白得快赶上女孩子了，整个人看着像春风一样养目。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人还情商高会说话的话，他确实很有可能轻松收获五十万粉丝，再有点才艺，估计可以涨到七八十万粉丝，甚至是一百万，不过百万级别的粉丝量就要看情商了。
干他们这行，只要不是主营才艺，就基本都靠情商攒数据，玩儿的就是一个取悦大众，公司就有什么也不会，纯靠情商战成百万大网红的主播。
只是……
他的眉眼压了压，“在这家公司，普通的东西没办法让你攒到粉丝和很高的人气，你的帅气，一点才艺，包括努力，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甚至可以说廉价，而廉价的东西普通人也有，所以你靠什么来赚粉丝呢准备？”
尹煜佑感觉这话有点奇怪，他扯着高低眉，疑惑地侧过头看着他：“那什么才是值钱的？”
时灿暄停下脚步，“运气，好运气才能让你成长。”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最起码在这里，在帝盛娱乐是这样。”
“运气？”尹煜佑独自喃喃，又恍然，“娱乐行业确实天时地利人和还有运气一样都不能少，少一样都不会顺利，不过嘛在这家小小的公司运气也这么重要？” 时灿暄觉得有些无奈，这人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来公司的？
他叹了口气，开始给这位大帅哥用语言往下撕公司粉饰给外人看的墙皮，“没错，必须得有贵人扶持才能长红，就算到了五十万粉丝可以换宿舍了，也不是说就可以松懈了，不努力留住粉丝的话很容易就被挤下去了，还得回到这里来。”
时间比较晚了，晚间段的主播纷纷准备出工，走廊里的人开始变多，时灿暄又把帽子往下压了压，把大半张脸埋进领子里，“有晋升了的朋友告诉我单身公寓那边的宿舍进去住的时候得全屋消毒，看着哪里都很好，但是他住一段时间后发现屋子里的不少地方都发霉了，因为太潮湿了，排水压根没做好，好多主播得了湿疹，而且几乎所有人的屋子都是这样。”
“那边的门也很不安全，即使锁了门，拿个卡片一别就能撬开，很容易被偷东西，手机、电脑、金饰……都会丢。人太多了，你偷他，他偷你，数额大小不等，案件量太大，警察们根本不想管，甚至现在一听是帝盛的案子就推辞，觉得麻烦。”
他的眼神里显示出浓浓的无奈，“住在那边的女主播们很容易遇到不好的事，有的人会自己换锁，但是这得跟公司申请，即使花的钱是自己的。要是跟主管或者老板关系不好的话，就很有可能会被借机为难，比如说用损害公司财产的名义罚款。”
他看着尹煜佑，“之前有个跟主管关系不好的女主播为了安全换了自己公寓的门锁，就发生了这种事。而且她交的钱转头就被主管全给情人当了零花钱，他的情人也是公司里的主播，还特意拿着用那些钱买的东西跑到女主播面前炫耀。女主播被宰得有些狠，因为这笔罚款生活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拮据，还好她家里有钱，现在已经离开这里了。”
尹煜佑在脑子里捋着这段藏着不少信息的话，“呃……我听出来几件事，首先这罚款似乎是主管自己提的，类似勒索？”
时灿暄点了点头，“那个女主播不介意我们说，所以我可以大胆告诉你，主管跟她不对付是因为当初主管想潜规则她，她不同意，所以才一直被针对。而主管后来的那个情人还是刚进公司时她认识的朋友。这种恶心的事在公司不是个例，还好她积蓄够，要是拿不出来，主管在老板面前煽几次风，她就得解约了。”
他的睫毛垂下去，晶盈的蓝宝石眸子变得乌暗，他的嘴巴被领子自然遮住，声音压得很小，小到只有自己能听见：“在这家公司，解约是很可怕的事。”
尹煜佑没听清这最后一句话，他心里觉得汗涔涔的：这地方还真是乱啊听起来！他干笑着搓了搓手，“第二点是公司公物损坏似乎不太会管，而且……”
他看了一眼周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公司里的主播真的很多，所以竞争压力才大？”
时灿暄闭上眼睛呼出口气，好看的睫毛像是上帝在脸上蘸着金色颜料留下的一笔，“你再过两天就会感受到这种压力究竟有多恐怖了，非常现实。”
他睁开眼睛，眸色里写着认真，“所以，没有准备的话，最好不要做这个活儿。”
尹煜佑像是脑子缺了根筋，看不懂人情绪似的，他笑着一把搂住灿灿的肩膀，灿灿没防备地被他压得弯下腰，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得老大，就连帽子都有些歪了。尹煜佑笑着一把帮他把帽子拉好，又用胳膊箍着晃了晃他的肩膀，“别伤春悲秋了，就算公司环境真的不友好，但是你说了嘛，运气最重要，运气这种事可谁都说不准，万一真就光临爷爷我了呢！时事此起彼伏，别着急用现在定义以后，你看着吧，我绝对很快就可以从这里搬走。”
灿灿脸红到了耳朵根，尹煜佑拍了拍他的肩膀，“话说你这家伙是在担心我吧？你看着人就很不错，如果不是担心我的话，怎么会跟我一个新来的陌生人说这么多？”
他松开灿灿，笑着伸出拳头，“你这个朋友我交了，金灿灿。”
趁他拳头没收回去，灿灿无奈地对冲过去，“是时灿暄，你又给我起奇怪的外号。”
尹煜佑不客气地把爪子伸向他的嘻哈帽，脸上笑得欠兮兮，“你要是不戴这个帽子的话脑袋不就是金灿灿的吗？所以我也没说错。”
看他要碰，灿灿紧张得下意识去护帽子，结果尹煜佑的手看着来势汹汹，其实只是在帽子上轻轻揉了几下，他呼出一口气，这个新主播似乎没乍看起来的这么粗糙。
就在灿灿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尹煜佑的眸色悄悄变暗，这个人既然能说出刚才那些话就证明这里应该真的有什么，这种时候装傻是最好的保护色。至于他说的那些，他会慢慢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