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动将南通的尸体埋下后,正琢磨着安凝思如何找到他时,周遭元气忽紧,紧跟着一道倩影落在他跟前。
明动回神看去,来人正是心念的古柔,尽管仍雪肤花颜,但眉目间有一丝疲态,而且面色在月光下尤为铁青。
明动本以为相见时,古柔会像在天启镇那样平静得不食烟火,而这一脸铁青令他有些错愕,莫非真是小气鬼?不过在方才他早想好,“敌”不动,我不动,故而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朝前走去。
古柔眉头先蹙眉头,跟着唇角微弯,当错身瞬间,轻轻笑道:“明公子,小女看着像吃人地主儿?还是你心里有鬼,怕见着小女。”
俗话说先语者输一半,不管在不在理,至少明动如此认为。没有止身亦笑道:“古小姐此言差矣。你落地不吭声,莫非让明某一直看着,明某还有事儿,可没闲心陪古小姐大眼瞪小眼。”说完得意心想:话都说到此份上,还不速速说出来意。
岂料,古柔仅是淡淡地回了句:“明公子,莫非小女生得不好看,不值得你留下?”
明动想也未想,道:“古小姐今个儿,莫非是想与明某讨论好看与不好看?”说完想了想,觉得这句话甚妥,又再次扬起嘴角。
而古柔侧身不冷不淡道:“连好看与不好看都说不出来,小女怎敢与明公子商讨大事?明公子你且说说,小女到底好不好看?明公子想清楚了再回答。”
听得大事,明动虎躯一震,却也未理会,继续走去。若回答好看,落了下风,回答不好看,乃睁眼说瞎话,亦落下成,不回答为最好,只要耐得住性子,还怕特意找上门的古柔不道出详由。
听着身后地脚步声,明动嘴角又是一扬。
古柔瞧着走路也走得虎虎生风地明动,有气有好笑,她怎会不知此时明动得意地心情,心念小肚鸡肠之余,眼波轻转:“小女知道明公子要回天澜城,小女也会跟着。倘若明动路上遇到点疑惑,望明公子也有眼下这般硬气,可别开口问小女。”
明动洒然笑道:“既然古小姐不说此番来是何意,明某也不会强求。”说着驻步回身,郑重抱了一拳:“那日在天启镇多谢古小姐相助。”
古柔心有所思,心不在焉道:“你倒分的清。”说完觉得不对,又补道:“明公子怎个就想明白了?”
听着淡淡的语气,明动不以为意,转身道:“古小姐,何不上来说话。”
古柔笑道:“明公子何不退到小女身旁。”
“古小姐倒不肯吃亏。”明动退了半步,待与古柔并行才道:“你对明某了解多少?”
“明公子又对自己了解多少?”古柔反问道。
明动道:“既然如此,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古小姐觉得呢?”
古柔抿嘴浅笑:“甚好。要不就从天启镇开始。”
明动会意道:“想必那日是古小姐的哥哥古虚想抓我,令池姐投鼠忌器。”
古柔道:“不过他们是从神行功法上猜测你与池姐的关系。”
“他们?”明动凝眉。
“他们。”古柔眯眼。
明动略微思忖后,道:“云远曾说明某欠古家一条命,古小姐可否知道?”
古柔侧头;“真是云远所说?”
明动点头:“不过他未细说。”
“明公子的确欠古家一条命,至于怎么个欠法,小女也不知。”古柔笑道。
明动深吸口气,道:“那古小姐对十人中的艳芒花,怎么看?”
古柔道:“看来明公子什么都不知。小女似乎没有回答的必要。”说着从怀中摸出一只毛毛笔,意味深长笑道:“明公子,你的第一个疑惑来了。”
话落元气大作,很快两人落在他们跟前。
明动将手攀上秀刀,古柔的境界比他高,元气的感知的范围自是比他广,先发现也不足为奇。不过的确如古柔所说,他心里有了疑惑,这些人怎么说来就来,而且怎么找来的?
古柔见明动有出手的意思,突然冷冷说道:“明公子,这是小女的事儿,不需你相助。”
明动一愣,心想:这女人的脸怎么说变就变。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他不会做,当即收手。却不担心,毕竟古柔方才还有说有笑,应是早有准备。跟着打量起两人。
两人乃夫妇。男子笔眉黒眸,高挺的鼻梁,清晰的脸部轮廓,宛如刀子在石头上镌刻一般。柔美,却不失刚毅。衣着黑色的劲装,衬托得他更加苍劲有力。
女子宛如画中人,近可见,可闻,却仿佛在天边,无法触及,灵灵生动的青眉,**起水墨般的空灵。黑发如毛笔丝,摇曳生歌,浑然天成便已是画卷。
两人能用天作之合四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男子叫做江上寒,女子名唤雁南渡。两人乃七州中燕州的州主。
明动看了眼古柔,想不出为何七州的修者会来此。
而古柔欺身一步,走到明动身前,冷声道:“你们倒来的快。”
“我们夫妇只想图个清净。”开口的是江上寒,口齿干净利落,每个字,清晰响亮,没有抑扬顿挫之感。
古柔道:“意思说,其他六州的散人被你们杀了?”
明动心道:方才安凝思才离开,怎可能被杀?古柔这话应是在试探。他们应是冲着古柔而来,且不止一州。不过从未听说古家与七州有瓜葛。想着再看了眼气定神闲的两人,不像为仇,那是为何?
明动越想越迷惑。
雁南渡道:“同是散人怎杀得了,不过小施把戏把他们吓退罢了。话说回来,古小姐怎不去天澜城,令我们提醒吊胆的追了这么一阵。”说着看向明动,怪笑道:“莫非未了这军府新晋的明大将?听闻明大将有云远那疯子的神行,也好,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一并收了。”
听得此话,明动心下有了大概,这两人应是来抢东西的,而且提到一并,自己有神行,那古小姐有什么?不过他正愁没说话的机会,正欲开口,却听古柔冷哼道:“我古柔也想借神行看看,不知两位有没有那本事?”
明动先是一惊,随后心想:古小姐若要借神行,凭借修为抢便是,何必费那般口舌,那定是在演戏。念罢,明动冷笑道:“古小姐只说借,两位却言收。明某也想看看两位有没有那个本事?”
此话破绽百出,但都已亮出武器,剑拔弩张下,江上寒两人也未细想,各自从怀中摸出一支毛笔。两笔的模样一般无二,只是笔上刻的字不同,江上寒是题诗,雁南渡是写画。
玉如意上只有人,没有兵器。故而明动并不知道,这两笔在符笔榜上分列九和十,却也看得出两笔非比寻常。
画困人,诗杀人。
雁南渡横笔细画,天降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