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大摆筵席,从前厅到院子,从外宅到内院,男女老少齐聚一堂,简直比过年还欢乐。
祖奶奶连同林家各支女眷都在内院正房等着。
林沐濯一进去,叽叽喳喳的谈笑声立即停止,众妇起身行万福礼,齐声道:“将军安好。”
林沐濯朝她们拱拱手,转而对位于正中的祖奶奶埋首躬身展臂长揖:“老太太好!”
祖奶奶是林家目前年岁最大的老者,膝下子侄众多,不同的辈分对她老人家的称呼也不同,叫着叫着,连祖奶奶自己都绕晕了,为了方便就统一尊称她为“老太太”。
祖奶奶身旁的位子早早有人空出来,林沐濯坐过去,老人家拉着他的袖子上看下看,眼睛笑成一道缝儿,张口就问:“怎么不把那女子一块儿带给祖奶奶看看?就算是侍妾祖奶奶也是喜欢的。”
“……”饶是林大将军思维敏捷能说会道,此刻也只剩呆愣的份儿。
旁边那些女流之辈更是唯恐天下不乱,纷纷窃笑不已。
“老太太您说什么呢?”
“还跟祖奶奶藏着掖着!”老人家靠近一点,遮着嘴小声说:“尤管家全都告诉我啦!”
林沐濯立马儿想明白始末,啼笑皆非道:“人家是校尉的表妹,厨艺了得,怎的就成了孙儿的侍妾,这话可大大有损姑娘家的闺名,老太太您可别道听途说啊。”
“啊?这尤老儿,眼神儿忒差,白瞎我一夜高兴!祖奶奶还以为马上就能抱到曾曾孙儿呢!”老人家眨眼之间垮下脸,愁容满面道:“素儿,你父亲这一支,就剩下你一个。你说你整日不是忙打仗就是忙练兵,什么时候才能为林家开枝散叶啊?好不容易看上秋水这女娃,偏偏是个无福的命,早早便去了。祖奶奶的心啊,时时悬在嗓子眼儿,一想到哪天两腿一蹬去了地下,都没脸见林家的列祖列宗……”
“老太太!”林沐濯深深吸了口气,环顾四望,只见一众妇人都在竖耳聆听,恨不得他能说出个子丑寅卯,她们好照着去找,要是谁家的姑娘能入了镇国将军的法眼,不就一步登天了?
意图过于明显地写在脸上,看着只生厌烦。
“前院还在等着孙儿,林素先行告退!”说完,也不管身后怎么呼喊,先溜之大吉。
老人家亦十分顽强,一口气追到院中,音量充沛地说:“祖奶奶新认识一位姑娘,人长得俊,又知达理,赶明儿领给你看看呀!”
第三日,林沐濯应邀巡视了福州府衙、冶监及当地驻军,简单听取了关于盐业漕运等朝廷经济的收支,并相约出城查看矿业挖掘工作。
一天下来,十分充实。
连着两日,将军大人饭局不断,小小厨娘根本无用武之地,这会儿正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晖园一名小厮站在院外高喊:“小烛姑娘,尤管家请你去正厅一趟。”
小烛赶紧理了理仪容,走出门。
正厅里当然不止尤管家一个。
这老头站在一位老妇人身边点头哈腰,不知在应些什么,见小烛进来,亲切地将她引至老妇人跟前,说道:“老太太,这位便是校尉的表妹小烛姑娘。”
小烛不敢抬头,方才走近时便看出眼前一身珠环玉翠的老妇便是将军大人的祖奶奶。心想:老夫人亲自到访,还指名要见她,肯定不会为了打赏她饭做得好吧?
祖奶奶很快表明自己的身份,和蔼可亲地说:“小烛姑娘,可否抬起头给老身看看呀?”
小烛行了礼,乖乖照做。
只见将军的祖奶奶笑成一朵花,对着她上下左右全方位打量,又说:“站起来转个圈如何?”
转圈……这是何意?
小烛被老人家看的麻嗖嗖,又不能拒绝,慢吞吞地站起来转了个圈。
祖奶奶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姑娘及笄了吧?可许了人家?”
难道老夫人是给她说媒来了?
天哪,不会是林家某个公子看上她了吧?
小烛受宠若惊地想,她的姿色有这么出众吗?她与林家人只在码头见过一面,当时她站在下人堆里,风尘仆仆,是谁这么有眼光还能关注到她?
想归想,她当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可老夫人的表现又好像对她很感兴趣的样子,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回老夫人的话,小烛未曾许配人家。”她只能实话实说。
“校尉跟随素儿身边多年,尽忠职守,人品才干有口皆碑。想必家表妹也是不逞多让的吧?”祖奶奶咯咯咯地笑起来,用更加慈祥的口吻道:“我们素儿多年驰骋疆场,老是跟些兵士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对男女情事这方面一窍不通,我这个当祖奶奶的当然要帮他长些心思才行。不知小烛姑娘是否愿意给我们素儿做妾,早日生个大胖小子才好!”
原来……原来林老夫人竟把主意打到了将军头上!
小烛一顿咋舌,忙不迭地说:“使不得使不得!老夫人,小烛就是个厨子,煮饭洒扫还行,做将军妾可万万不行。”
祖奶奶以为小烛不愿意做妾,软言安抚道:“老身也知道你是好人家的孩儿,不愿自降身价。可是素儿的身份摆在那儿,他的婚事只有皇上才能做主。可是皇上迟迟不下旨,素儿又全无自觉,若一直这么耽误下去便意味着林家嫡系从此后继无人了!”
“老夫人,小烛蒲柳身,当真配不上将军的威名。您还是另择贤良女子吧!”小烛可没心思听老夫人的苦口婆心,只想速速打消老人家离奇的念头,因此拒绝起来毫不嘴软。
“姑娘莫自谦,素儿的性情老身最知道,他既然愿意留你在身边,就说明心里对你存着好念头。”祖奶奶抓住小烛乱摆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们林家也并非豪门望族,出仕到现在堪堪五代而已,没那些根深蒂固的讲究。只要姑娘愿意,老身马上做主,今晚就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