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不到,但仅凭听的,林沐濯也能想象出她此刻鼻涕眼泪糊一脸的德行,实在有碍观瞻。
寻思寻思,他递出手里的布巾。
小烛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奇怪地问:“义兄,你蒙住眼睛做甚?莫不是毒瘟可怖,毁了我的容貌?”
这么一想,哭得更大声了。
林沐濯无语地闭上眼:毁不毁有什么干系,本来也没多美貌……
连日高烧加上痛哭流涕,体力损耗格外巨大,小烛哭着哭着开始精神不济。
她焉头搭脑地拱在被窝里,透过林沐濯脸上的白色绢布,仿佛又看到了初雪那日油纸伞下的广袖长袍……
“义兄,你知道我做的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她喃喃地问。
林沐濯才懒得搭理,只盼她睡成死猪才好。
“我当初不该离开无极门,不该离开你。”小烛眼中映出几分憧憬和着几分戏谑,“如果我听你的话成了无极门的圣女,是不是就可以挑一个心仪的男子做夫婿?可惜我那时胆子太小,不敢选你……”
语声渐轻渐止,带着悔意的女子沉沉睡去。
不难想,如果这遭她真的不幸殒命,这世上就注定要多个死不瞑目的孤魂野鬼了。
小烛睡熟后,林沐濯帮她擦好身体,穿戴整齐,默默退出屋子。
渊见他出来,立刻上前接下水盆,并报告了一个好消息:“主子,温先生刚才飞鸽来报,说他今晚就能到达凉城。”
林沐濯点头,去一旁的药盆中净了手,然后挑了条新的绢布围上。
光亮乍现,他不适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突然问:“清那边进展如何?”
渊没料到他会在这个当口问起这样的话题,怔了一下才说:“五日前传信,一切按计划进行。”
“计划有变。”林沐濯神色平平,可说出来的每个字仿若都裹挟着一股决绝之风,“告诉他,我要尽快入主西岚。”
一直以来,帮助主子夺回西岚手刃仇家是他和清毕生的夙愿。
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什么心狠手辣伤天害理的事也着实干了不少。
然而不知为何,此时此刻看到主子用一张平静无波的脸告诉他目的即将达成,他竟只觉得心酸。
渊忍不住看向那扇因毒瘟肆虐而日日紧闭的门扉。
笑颜如花的小丫头总是高高兴兴地从里头跑出来,亲切地喊他一声表哥……
这样的日子,再也不会有。
他收回目光,心情复杂地应了声是。
轻微的两声扣门,有人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主子,您去歇着吧,这里有属下在。”
林沐濯放下看了一半的孤本,朝床榻望去:“你不是说再有两日就能见好吗,这都三日了她还昏着呢。”
“人与人体质不同。况且小烛姑娘这些年灾病不断,身子自然更弱些。但属下跟您保证,她定会无恙的。”
“最好如你所讲!”不满的情绪已经在反复的希望与失望中拔至顶点,林沐濯语气恶劣地道,“本座耐心有限,明日她若还这么半死不活的,你就找个地方自我提升去,不准再往东阳皇宫里钻。”
话落,卧于床上的人影似乎微微抖动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