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将这帮瘟神送走,赵桓几乎掏空了自己全部的家底。
数十辆马车刚刚进入金军大营,车厢里的黄金白银便被搬卸一空,过不多时,军帐之外的空旷沙场上,只剩下一辆孤零零的马车被十多名负责送帝姬出嫁的宋军拱卫着停在那里不动。
虽然心中忐忑,赵璎珞的护卫并没有弃公主而去的意思,见完颜逊打马而来,护卫首领立即迎了上去,而跟在他身后的下属也全都不约而同地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诸位不必紧张,我只是来告知各位,我军各部已经陆续北撤了,至于贵国帝姬的送亲队,只需跟着本王的直属队伍便可。”
首领王坚先是朝着完颜逊点了点头,再向着身后的下属们扬了扬手,得到命令的一众护卫立即拉动马缰,将赵璎珞乘坐的马车围了起来,一行人整装待发,王坚一声令下,马车缓缓启动,跟随在完颜逊的亲卫军后面向北行去。
没有百姓的夹道相送,没有数之不尽的随身嫁妆,有的只是十多位忠于职守的护送亲卫,以及一个自己视为亲人的贴身侍女,大宋顺德帝姬赵璎珞,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上了前去金国和亲的路。
这一场东京城攻坚战持续了一个多月,虽说双方的短兵相接只有短短的两天,数万人的粮草还是消耗殆尽,返回幽州城的时候,完颜逊所率领的亲卫军少了辎重的束缚,轻装上阵之下,行军速度自然快了很多。
整个行军之中,赵璎珞与侍女蓉儿并没有在人前露过一次面,晚上安营扎寨的时候,也是由亲卫们先搭好帐篷,马车则直接停靠在帐篷外面,就算是下车时,她的面上也罩着一层面纱。
对于赵璎珞的相貌,完颜逊并不好奇,他一直坚信女人只会影响他建功立业的速度,有了家庭的牵绊,自己做起事来必定束手束脚,等到功成名就之后,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他不近女色,却挡不住自己手下的色胚控制不了自己的龌龊心思。当然了,赵璎珞的身份特殊,是宋国的和亲公主,身为幽州军副将的扎鲁并不敢真的对公主不敬,只是赵璎珞越是表现得如此高冷不可接近,他就越是心猿意马想要看到对方的庐山真面目。
作为完颜逊的副手,扎鲁很清楚让宋国皇帝答应和亲是自家主将的意思,虽然不知道此举究竟是什么用意,他却能够断定,眼前这个公主不可能被送去辽阳城。
不去京都,那就意味着她不可能嫁给金国的权贵,而如果完颜逊只是打算将赵璎珞随便嫁给一个金军将领,用来羞辱大宋朝廷,扎鲁觉得这个任务,自己完全可以胜任。
有意无意之间,扎鲁在完颜逊面前提过几次,结果全都被完颜逊骂了回去,眼看幽州城即将抵达,自己再不有所行动的话,就真没机会一睹大宋帝姬的盛世容颜了。
这一天日暮西沉,大军在一处山坳的背风处扎营,扎鲁故意将自己的营帐安扎在宋军营地的不远处。趁着晚上多喝了几杯烈酒,扎鲁故意耍起酒疯,抱着酒坛子站起身:“天天与你们这些大老爷们喝酒,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如今营中就有宋国的公主,不如让她出来舞一曲,替咱们助助酒兴?”
他的话音未落,立即有喝多了的下属附和:“早就听闻宋人女子能歌善舞,今日也好验证一下传言是否非虚。”
不就是一个大宋公主吗?羞辱了又能如何?大不了让那大宋皇帝再送一个过来就是了。
扎鲁此举倒是粗中有细,因为他深知法不责众的道理,只是他一人前往宋营一睹公主芳容,必定会受到完颜逊的责罚,但蛊惑大家一起去,想来完颜逊最多也就是骂上几句,给宋国公主一个台阶下也就罢了,还真能做出令下属寒心的事来?
趁着酒劲向着宋营三步一晃走过去,满以为今夜会得偿所愿,谁能他们这几人尚未抵达赵璎珞的帐篷,便被突然冲出来的几名宋军用刀架上了脖子。
若是正面相遇,扎鲁根本不会正眼看这帮人一眼,只可惜有心算无心,此刻喝了酒的他们身边又没有兵器,对方又借着夜色偷袭,被暗算的扎鲁自然不服,想要挣扎一下摆脱对方的束缚,却不想王坚握着刀柄的手竟然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本将奉命护送帝姬殿下,若有对殿下不敬者,杀无赦。”
“借你一个胆子。”扎鲁冷笑,“此处是我大金的管辖区域,区区几条宋狗,也敢对本副帅龇牙?”
纵然扎鲁的话中满是威胁,王坚依旧不为所动:“你可以试试。”
感觉到对方的刀锋已经划破了自己脖颈处的皮肉,扎鲁终于意识到这帮人还真打算杀人,一阵冷风吹过,他的酒意立即醒了大半:“我等今晚多喝了几杯,勿闯宋营,还请这位兄弟不要见怪。”
随即,他朝着同伴招了招手,“如今天色已晚,就不打扰诸位休息了,告辞。”
缓缓向后退了两步,见对方并未有所动作,直到完全走出了王坚手中长刀的攻击范围,扎鲁立即招呼下属回营取兵器。
身为幽州军副帅,竟然在这帮宋人面前吃了这么大一个暗亏,今日丢掉的脸面必须要讨回来。
王坚自然知道他们急匆匆返回是要做什么,不过他没有半点畏惧:“我等奉命出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有胆便过来厮杀一回,横竖也只是一个死字。”
“王将军以死尽忠,本帅佩服。”
黑暗之中,营帐外又有一人走了过来,伴随着此人的出现,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邹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扎鲁的心中一阵七上八下,毕竟在开拔当日,完颜逊便颁布下一条军令,不得骚扰大宋帝姬,否则严惩不贷,不过想到自己身边有着数名下属,扎鲁又释然了。
“副将扎鲁触犯军令,杖责四十,其余人各领二十军棍,立即去军法处领罚。”
完颜逊毫不留情的责罚令扎鲁呆愣在了当场,他以为对方也就是责骂两句,没想到居然真的敢打他军棍。
幽州军都知道完颜逊治军向来严明,这四十军棍打下来,自己非皮开肉绽不可。
见几人站着不动,完颜逊的声音开始变得凌厉起来:“还不去?”
“本将是东路都统习古国王按打曷的胞弟,我看谁敢打我?”既然打算彻底撕破脸,扎鲁也不打算再给完颜逊留面子,“你只是康宗皇帝与辽人所生的杂种,若非你姓完颜,老子早就……”
黑暗之中一阵寒芒闪过,原本还在放着狠话的扎鲁戛然而止,伴随着他的一声惨呼,一条手臂被齐肩斩断,一道血箭瞬间喷射而出,如雨般洒落的鲜血染红了扎鲁脚下的土地。
“副将扎鲁以下犯上,革去一切职务,伤愈后赶出军营,永不录用。”
眼见扎鲁的左肩血流不止,双眼迷离即将栽倒,与他一同前来的几人立即上前搀扶,在王坚五无言目送之下,一路小跑着出了营地,消失在黑暗之中。
“殿下受惊了。”完颜逊朝着赵璎珞所在的帐篷微微失礼,转过身便要离开,帐篷里传出的女子声音让他止住了脚步:“多谢将军相助。敢问将军是否为我家殿下此次和亲的对象?”
“和亲的确是本王的主意,但殿下的未来夫婿却不是我。”完颜逊淡淡一笑,“殿下也不必忧心,或许殿下以后会感激本王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