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林皱着眉头,考虑了半天,觉得这计谋并非不可行,但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建奴若发现城门有变,所派出夺门的士兵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
而他们也不傻,不会往死朝里面突进的。
他们只需要控制住城门,等待大部队的到来即可。
所以,姑且不论建奴是否会上当。如果守城方没能力从建奴精锐的手中夺下城门的控制权,那这戏就玩大发了。
他的火器营、火铳营,已经尽陷于建奴之手,城头尚有几门大炮不假,但那些大炮有射击死角,对于城门下的敌人是毫无办法的。
思虑及此,马总兵非常果断的拒绝了杨延宜的献计。
同时,这位百战宿将也在心底里将杨延宜看轻了些。
这年轻人手段泼辣、处事果决,为人也颇具胆色。但终究是太过于年轻,经验不足。
战场厮杀,可不是灵机一动、拍一下脑袋,想出个计谋就可以战胜敌人的。
他将自己的考虑,算盘告知了杨延宜,并向一个长辈一样,嘱咐他:战场情形万变,为将者不可不察。
因为他们每一个错误决定,都会伴随着手底下无数士兵的死亡,无数个失去父亲、失去儿子、失去丈夫的家庭。
杨延宜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知道马林这是有意栽培他。
等到马林说完后,杨延宜将马炯唤来,问道:“那东西带过来了吗?”
马炯身后跟着几名全副武装的锦衣卫,他们守卫着角落里的两个大竹筐。
马炯手里还拿着那布满铁钉的甲胄,听杨延宜说完之后,又跟自己的父亲说了些什么,还不时将那甲胄给父亲看。
马林看完后,一脸激动的走上前来,询问道:“这竹筒雷每一枚都有此威力吗?”
杨延宜点了点头,每一枚的火药数量,都是经过精心量测过的。
马林手里拿着那个竹筒,在城头踱起了步来,半晌之后,像是下了决定般说道:“就依你计,由你那八百新兵扮做反贼,引建奴上钩!”
这时,城外浓厚的夜色,也仿佛被火点一般,大野地在布满了熊熊烧的火把。
无数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在远处攒动着。
目光可及之处,有人在大声吆喝着什么。
这时,马林面沉如水,递过来一个黄铜圆筒。
杨延宜还没见过这么多人集结的场面,心跳的“砰砰”的,马林递东西过来给他,他都没有察觉。
马林看出他的紧张,伸出厚实的大手,轻轻拍在杨延宜的肩头,开口说道:“本将十七岁随家父上阵杀敌。那一战,我一矢未发、一枪也未开。等一名蒙古骑兵打马上前时,我几乎忘记了,我手里也有刀。”
“我父亲的亲兵砍死了那个蒙古骑兵,滚烫的血浇了我满头满脸。那一天,我唯一记住的,就是那血有多烫和我裤裆里有多凉。”
杨延宜一脸的目瞪口呆,看着脸上满是褶皱的马林,不知道马林所言何意。
马林深深的望向他,缓缓说道:“杨延宜,属于你的时代终将来临。但在这之前,你还需要积累经验。而这些经验,既非天所授、亦非人所能传。而是要为将者,在一次次浴血拼杀中,领悟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