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歌与柏华对桌而坐,桌上放了几个卤菜,一碗钵钵鸡,再加一碟凉拌猪肚,都是些下酒的小菜,炉子里温着的沱酒透着阵阵酒香。
柏华的侍卫要给两人斟酒,柏华却将那人挥退,亲自倒了两杯。他一边倒酒,一边轻声说道:“你昨天是跑到哪里去了?”他环顾四周,又往许歌那儿凑近了些,“我派人找了你一天,就担心你做什么傻事!”
“我能做什么傻事?”许歌拿起酒杯,一口饮尽,然后拎起酒壶就要倒酒。
柏华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手掌按住,“你做什么?”
许歌甩开柏华手掌,“你叫我进来,不就是陪你喝酒?”
柏华没有松手,抓着许歌手腕,“你在发什么疯。”他顿了顿,惊讶道:“你难道真查到了什么?”他诧异地坐回原位,“我还以为,我还以为都只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许歌苦笑摇头,再饮一杯。
柏华抬眼观察许歌,在他思索的时候,许歌又是一杯热酒下肚。他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别喝了。”柏华沉声说道:“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许歌略微有些醉意,抬手指着柏华的面孔,“看看你的脸,难道是天塌下来了?呵呵,现在就算真是天塌下来了,少爷我现在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柏华皱起眉头,抓起水杯,当头浇在许歌脸上。
许歌先是一愣,随后隔着桌子一把攥住了柏华的衣领,“你这臭小子!做什么?”
柏华静静地看着他,“清醒了吗?”
许歌咬了咬牙,将头瞥向一旁。他放开柏华,抱着双臂坐了回去,“说吧,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坏消息?”
柏华整了整衣领,“如果关于月夕栋与花晨阁的消息都是真的。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许歌抓着头发,“你们怎么都喜欢问我这个问题?”
柏华不准备放过许歌,“回答我!”
“你这是怎么了?”许歌双唇微张地看着柏华,“你查到了什么?”
柏华的手指沿着杯沿滑动,“这次针对武令月的袭击,很有可能来自于月夕栋。”
许歌张大了嘴巴,“她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惹怒了燕国,大家一起遭殃,这没道理啊。”
“你仔细想想。”柏华语重心长地说道:“真正遭殃的会是谁?是她花晨阁吗?”
许歌张了张嘴,柏华抢先说道:“在西蜀境内,大王对花晨阁礼遇有加,然而这些年来花晨阁屡屡得寸进尺。偏远些的地方,知花晨阁不知蜀王者不可尽数。”柏华顿了顿,沉声说道:“她们的野心,太大!”
桌上顿时安静下来,酒肆里觥筹交错,此处无声死寂。
煮酒的水沸了,柏华抬起手掌,候在稍远处的侍卫将炉子撤了下去。
许歌抓着酒杯,沉声说道:“她们难道还想再进一步?”
“她们怎么想的,没人说得清楚。”柏华垂下双眼,把玩着酒壶,“我只知道,若是前几天武令月死于非命,蜀王难辞其咎。此时燕蜀之间若是发生战争,无论胜败,蜀王的声望必会降到冰点。”
柏华脸颊一抽,将酒壶重重砸在桌上,“她们是在用万千蜀国百姓的性命,做她们争权夺利的筹码!”
酒壶不堪重击,在这一砸之下碎裂开来。碎片扎进肉里,柏华掌心泊泊血流。
侍卫吃了一惊,就要赶上前来,被柏华挥手制止。侍卫微微额首,退到一旁,将闻讯赶来的掌柜拦下。
柏华从怀中掏出一块锦帕,慢条斯理地擦着掌心伤口,“战事一起,千里孤坟,哭声震云霄,你我当世少年,虽无经天纬地之才,但明知蜀国前途危矣,又岂能对此袖手旁观?”
许歌低声问道:“你准备怎么做?”
柏华朝天拱手,“我会禀明大王,彻查花晨阁与月夕栋之事。”
“那会需要多久?”许歌身子前倾了一些。
“什么?”柏华略显诧异。
许歌声音加大,“想要扳倒月夕栋,需要多少时间?”
柏华沉吟道:“花晨阁在西蜀根深蒂固,即便是我们想对花晨阁动手,也必须从长计议。五年?不,至少十年。”
“太慢了。”许歌双手握拳,牙关紧咬,“十年之间,月夕栋还要害多少人?还有多少百姓要成为权力争斗的牺牲品?对他们来说,十年,一年,一天都嫌太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柏华叹了口气,“饭要一口口吃,天府城也不是一日建成的,与花晨阁争斗,需要的就是耐心。那些牺牲,我们只能尽力避免……”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许歌眼中闪过异样,“现在武令月已经搬入花晨阁中,如果她在这时候出了事情……”
“小歌!”柏华目瞪口呆地站起身来,“你在说什么醉话!”
许歌将面前酒水饮尽,“我只是知道,自己究竟该做什么了。”他站起身,对柏华露出一丝微笑,“这酒暂且存下,等今夜过后。”他摇了摇头,“等今夜过后,我再请你喝过。”说完这话,许歌便从窗口直接翻了出去,
柏华望向窗外,许歌离去的方向,面色分外凝重。他举杯欲饮,最终却是将酒水尽数撒在地上,“敬蜀国,千秋万代!”
牡丹长街,许歌穿梭于人群之中。他见到父与子笑意融融,见到妻与夫携手同行,见到买卖人为一钱道谢,见到小孩们如风奔过,留下一路银铃。
这就是天府城,他长大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