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翔仍在家中休养,精神显得还不错,但仍止不住面上的颓丧之色。我安慰了他两句“好好休息,反正现在一时还没什么事”。不料他虽然颓废,却不是对外界一无所知,反问我:“现在大家都暂时没什么事,但你在忙什么?”
我稍稍犹豫了一下,微笑道:“在忙伟人应该忙的事情,征服人类的最终幻想。”
虹翔气呼呼地问:“为什么不让我参加,反而邀请那个家伙?”
我毫不隐瞒地说:“这次行动只会有很少的人参加,而且最好是属于那种随时从世上消失都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的那种人,你不符合这个条件。”
“那你呢?”
“哈哈,到了现在,恐怕有无数的人想我突然从世上消失吧。而且消失了也的确对别人没什么坏处。从塞尔摩消失了一年多,你们不也好好地打过来了?”
虹翔说:“总之让我感到很不舒服,感觉你向我隐瞒了许多事。”
“真相如何我现在还不知道,但知道的人的确应该越少越好。这么多年了,你应该相信我,如果我认为你应该知道那些,一定会主动告诉你的。”我轻轻叹了一声:“你是要走向未来的人,不应该背负那些应该被永远遗忘的事物。”
虹翔见我抵死不说,撇了撇嘴道:“不说算了,你要我做什么?”
“第一,把你的旗舰雷隆多号借给我使用。那应该是宇宙中防御效果最好的现代级了吧?”
虹翔面有得色地说:“拿去吧。武器不如陈香妲现在的那艘好,不过装甲的确是,嘿嘿,习惯所致,多年维护而成。”
“第二,我出发后你得立即恢复工作,如果现在能出来最好。你一定要把握住所有的舰队,只听从我一个人的命令。无论那个命令有多么荒诞不经,但只要是我亲自下达的,你一定要执行到底。”
虹翔忍不住问:“发生了什么吗?”
“不知道,但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好像必须倚靠很强大的武力才能解决问题。”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工作。你们什么时候走?”
“要改装战舰,还得处理一些庶务,总得干干净净地走,把所有事推卸给你们才行哪。大概还得半个月左右。”
“真想亲自操舰随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不过不可能吧。”虹翔笑着向我伸出了手:“来,来个战友的握手。”
我一边伸出手去与他相握,一边呸道:“搞这些调调干什么。”
“总觉得这是你干的最后一件大事,最后一次大冒险。这次又没有我在你旁边,很担心你呀。”虹翔用力握尽了我的手:“恐龙公主和那家伙都是非常之人,你比他们弱得多了,不知为什么非要亲自去凑这个热闹!不过你主意已定,我就全力支持吧。”
诸多杂事果然处理了半个多月才逐渐了结,虹翔的雷隆多号现代级也已改装完毕。二月二十八日,我公布了分散幕府势力为六十国的散府开国令后,带领一百多名精心挑选的官兵踏上了为万众所不解的冒险旅程。许多人恶意地认为我根本就是个疯子,在击败了最后的强大对手奥维马斯后除了自寻死路后再找不到任何事可做。甚至与我同行的刘诚等人,亦对我不顾目前政局动荡的敏感期擅自亲身犯险予以不理解。
当然,我不需要谁理解。
三月十四日深夜,在经过十多天的不间断搜寻后,雷隆多号现代级巨舰终于在安基马东北六百公里的海中终于有所发现,此处已十分接近北极暴风圈的外侧边界。船员把探测器取回的东西用胶袋包好抬到了我面前。那竟是一块战舰上的装甲涂装板,不过是纯作为徽记使用,最不结实的那种——但上面却印着一面奥维马斯幕府的徽章,上面有两个大大的汉字:“朝日”。
没错,是他了。我有些激动得发抖,连忙催促:“把所有人都轰起来,全力开工啦!”
十五日黎明时分,全面探测结果陆续出来了。前方的山中有一条结冻时间距离现在很近的冰洞,一直延续到很深的地方,其宽度足以让两艘现代级并肩驶入,可见华嵩的预测是正确的。奥维马斯的朝日号大概就是在这里钻进冰山时挂掉了舰体侧面的徽记板。按照既定部署,此时由刘诚接管了雷隆多号的指挥工作,他见我已疲惫不堪双眼打架,便建议我去休息:“还要很长时间,没必要苦熬。这些技术活是我们的事,你尽管休息吧。”
我很想抗议说本来我也是个技术干部,然而对睡眠的渴望终于压到了对虚名的追求。无精打采地返回卧室时,在楼梯口遇到了静唯。她倒睡了个饱,兴致勃勃地正准备去看我们是怎样在冰河内烧水穿行的。我随口跟她敷衍了两句,正转身想走,她忽然问:“为什么没去长野岛看她?走之前给她打了电话,她很失望。”
我打着哈欠回答:“重任在前,责任如山,害怕动摇心志,这样的回答可以吗?”
在电梯上渐渐远去的静唯用娇滴滴的声音感叹道:“与她重逢的话,大概真的会不愿意再做冒险牺牲,宁愿以世界的毁灭来换取一时的幸福?真是太浪漫,太浪漫啦~~~”
那语气简直酸得令人生鸡皮疙瘩。我对着已看不到的她高声回应道:“混蛋,女人杂志看太多了!”
老实说,在这次出征之前,我对静唯并非没有过重温旧梦的想法——虽然那必然又对不起陈琪,但到得现在可以说是混一天过一天,谁知今后还会怎样?然而上舰以来静唯却一直故意疏远我,连吃饭都不曾一同过,难得一次见面还扯成这样,真不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忿忿不平地回卧室睡了一觉,直到晚上才出门来。随便吃了点饭,来到主控室里。此时刘诚也下去休息了,值班首长是华嵩和虹至枫二人。华嵩指着全息地图说:“我们进展得很快呢,大概明天凌晨就能进入暴风圈内部了。”
“会这么快?”我疑问道:“如果这么快的话,奥维马斯他们不已经进去很久了?怎么到现在没看到一点动静?”
“我们是在舰体上加装了履带,可以附着在冰上前行,比奥维马斯的朝日舰快不少。所以他不会比我们领先太长时间。不过有件怪事:这个古怪的地下河道不象是从古就有的。”华嵩说:“适才一路行来,中途采集了几次样本进行分析化验。根据化验的结果,这个‘河道’的两侧都是坚硬的石质构造,却是在这块构造中最脆弱的一个部分,而且形成的时间很近,近到象是昨天刚刚挖出来一样。”
“不可能,你又在鬼扯了。”虹至枫不以为然地说:“在暴风层下的冻土、石山和冰层下迎挖出一条数百米宽、数百公里长的大型河道?没有人能做到,也没有任何机械能够做到。你不会说是奥维马斯的朝日号做到的吧?”
“朝日号如果可以,我们一样可以,但显然那是不可能的。”华嵩脸色凝重地说:“但这条‘河道’的位置正好是地质结构最脆弱的地方,很难让人相信其非人为所致……”
我此时已开始走神,华嵩其余的话已没再听进去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已在我心中——那必定是深海圣兽做的,洋子终究还是进去了。奥维马斯则不过是融解了她经过后灌入海水而结冻的冰河而已,如我们现在所做的一般。然而,掐指算来,洋子进入大空洞已三个月了,奥维马斯也有大半个月时间,却毫无动静,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我的心忽然有些发冷。
三月十六日早晨七时,雷隆多号抵达了这次冰河旅行的终点,冲破冰面后爬行到了一片巨大的冰原上。出乎意料,此处的气温并非想象中那么恐怖,大概只有零下二十度左右,对于在华夏北方生活过一段时间的我来说,甚至只需穿着棉衣即可大摇大摆走出舱去。刘诚却不敢怠慢,一面派出几个小队紧急在四周构筑火力工事,一面进一步测量各种环境参数。又过了一个多小时,才由虹至枫领头,带着一个小队的探险队士兵远行探险。
虹至枫没走多远就折回来了,冲在门口观望的我和刘诚说:“你们最好亲自过来看一看。”
我俩半信半疑地跟随他向前走去,走出了约五百米,面前竟出现了一道一望无垠的冰雪覆盖的断崖,与下方地面的落差至少在五百米以上。在被断崖三面环绕的下方冰雪平原远处,似乎有一个通向远方的缺口。更远处则被白色的风雪覆盖,完全看不清楚。
虹至枫指着那个缺口说:“那里有很不祥的感觉,应该是那个方向没错。出于谨慎起见,我已派人向两方搜索了,但看来找不到下去的路。”
我提议道:“开雷隆多号过去?”
“最好不要,那是我们唯一的逃逸工具和最后的防御壁垒。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轻易动用。”刘诚摇了摇头,说:“喷气背夹倒是有,不过没考虑到这种情况,备得不太多,我们的探险队数量不能过于庞大。”
“没有必要带过多的人,这地方给我感觉很不安。”虹至枫向四周看了一圈,皱眉道:“挑最精干的人员罢,否则遇到险情时损伤过重,会对士气不利。”
不一会,探险队员挑定了。我、虹至枫、静唯和刘诚各带四名队员,组成四个五人小队,呈一字长蛇阵向前慢慢行去。全部探险队员都身着耐压宇航服,在摄氏零下二十度的低温下完全不妨碍身体机能,但沉重的宇航服和厚厚的积雪对行军速度造成了极大的影响,断崖下面的冰雪平原到缺口处有十公里路程,我们走了足足四个小时才到。正是人困马乏,想坐下来吃点东西补充体力时,刘诚却一指缺口处的雪地,叫道:“那里有东西,是金属物品!”
一个探险队员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惊呼了起来:“这里有一只手,是人类的手!”
虹至枫制止了其他人想过去查看的意图,大声问道:“究竟是什么?快挖出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