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后勤小队进入被封锁的莱丰路,开始清理现场。 在场的大部分外勤人员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污染。好在这种污染并不致命,在注射了特殊镇定剂后,他们的精神力逐渐趋于稳定。 莱丰路的街道上还残留着很多异常留下的痕迹。 按照惯例,后勤人员们第一时间去调取地铁站和莱丰路上的监控,然而却一无所获。 监控早在事发前就被关闭了,据被打晕的工作人员回忆描述,打晕他们并关掉监控的人极有可能是一个穿着连帽卫衣和工装裤的年轻人,对方个子很高,整体偏中性,很难看出它是男是女。 这个穿着打扮和外貌特征,很明显就是那只兔头人身的异常。 况且地铁站和莱丰路整片区域的监控室根本不在同一个地方,两处之间的距离非常远,一般人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同时关掉两处监控,也只有能分裂大量分身的它能做到这一点了。 道路上一片混乱,子弹、血迹、断掉的藤条、还有大大小小的碎石……即便没有亲眼所见,也能想象出战况的激烈。 “队长!”一名穿着厚厚防护服的后勤人员走了过来,“在大楼19层发现了血迹,经过初步比对,可以确定和兔形异常为同一血型。” 森特眉头紧锁:“那只兔头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那里留下血迹?” 他记得很清楚,岑如欣在空中突袭的时候,从楼里冲出来的只有那只长满章鱼触手的异常。而兔头异常的分身在深海气压消失后仍然没有继续分裂,这说明它们已经彻底失去了生命力,与它们紧密联系的本体也没有生还的可能了。 后勤人员推测道:“会不会另外那只异常掩护了它,结果它自己没有来得及逃走,被岑队的深海气压活活压死了?” 岑如欣:“你们有发现尸体或者被压碎的骨肉吗?” 后勤人员:“没有……” “那这个猜测就不成立。”岑如欣冷静地说,“深海气压不可能让尸体凭空消失,除非兔形异常在我使用能力之前就消失了。” 后勤人员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周围工作人员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没过多久,周屹大步走了过来。 “怎么样?”岑如欣开口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周屹点头,拿出录音笔,按了下开关。 录音笔里一共记录了三段录音,分别来自之前从地铁站里跑出来的三名路人,而他们叙述的也都是发生在地铁里的那段怪物厮杀。 “那两个怪物特别可怕,突然就在车厢里打起来了,一个长着兔子脑袋,一个头上顶着一朵花,身上还有很多荆棘冒出来……” “我不记得它们原来长什么样了。不过我记得中途好像有什么湿湿滑滑的东西碰了我一下,警官,我会不会得病啊?” “那个头上长了玫瑰花的怪物杀了长着兔子脑袋的怪物,后来它还对着空气说话,感觉脑子特别不正常……” 听到“对着空气说话”这段, 森特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又是那只触手怪。这狗东西还真是猖狂……” “看来它们是敌对的关系。”岑如欣思索道, “难道兔形异常是被它们杀死了?”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周屹微微沉吟,“潜水小组那边的情况如何?” “没找到。”一提起这件事,森特的脸色更难看了,“那狗东西不知道藏哪儿去了,我们的人就差没把10区所有水域都找遍了,也没发现它们的踪迹。” 岑如欣神色凝重:“这次是真的麻烦了。” 像这种又能隐形又具备强攻击性的异常,遇到一只都很难对付,更别说它还有同伙,而且不止一只。 更糟糕的是,他们还让对方毫发无伤地逃走了。 这简直和上次在1区遭遇的情况如出一辙,甚至比那次还要狼狈。 今晚参与行动的所有外勤人员都要接受心理治疗,以此消除异常对他们造成的精神力污染。而他们几乎占了10区外勤人员中的七成,这对心高气傲的森特而言,既是打击,更是羞辱。 森特脸色极差:“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他扭头走了,岑如欣单手叉腰,朝周屹投去视线。 “怎么,又想到什么了吗?” 虽然没有森特那么明显,但他也好不到哪儿去,眉眼间一直透着隐隐的郁气,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周屹语气平静,“只是有点疑惑。” 岑如欣:“疑惑什么?” 周屹:“没什么。” 看出他不想多说,岑如欣也不再多问,抬手向远
处的医疗人员招了招,快步走了过去。 周屹看着混乱的现场,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只异常的声音。 其实仔细回想,跟郁理的声线也不是很像。 郁理的声音要更清澈,也更柔和,像淙淙流淌的溪水,虽然语调总是很随意,但并没有那种无机质的、犹如深海回音般的冰冷。 但周屹还是无法忽略那一瞬间的相似感。 也许因为对方是郁理,所以他更想搞清楚,而不是任由怀疑像种子一样稀里糊涂地埋在心里。 周屹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静静思索一会儿,还是打通了郁理的电话。 郁理并没有立即接通电话。 她看着来电显示,第一反应是迅速回忆自己与周屹交手的那短短几分钟。 她是哪里暴露了吗? 应该不可能啊,她又没有现出人形,又没有说漏嘴,更没有做出什么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举动…… “周队长?”真冬念出来电人的备注,“他是谁?也是控制局的人吗?” 郁理:“是最后出现,还让我动不了的那个人。” 乔越西大惊失色:“周屹也去了?” 郁理无奈点头:“应该是森特喊他过去帮忙的。” “卧槽……”乔越西紧张地问, “那他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 该不会是已经认出你了吧?” “应该不至于。不过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的确有点微妙……” 白夜看向郁理:“你要接吗?” 郁理想了想:“接吧。” 先不论周屹有没有认出她,她都得保持镇定。而且就算现在不接,明天也得给他回电话,那还不如现在就接了,总比发酵了一夜要好。 郁理看看众人,对他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着走出浴室,回到自己的卧室,把门关上。 她走到床边坐下,深吸一口气,然后平静地接通电话。 手机里静了两秒,随后响起周屹的声音。 “郁理?” 他那边的环境很嘈杂,有人声、脚步声、风声……还有直升机旋螺桨的转动声。 郁理能听出来,他还在10区,而且正在进行后续的清理工作。 “周队?”郁理语调微微上扬,似乎很好奇,“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是有紧急任务吗?” “没有任务。”周屹低声道,“你睡了吗?” “还没。”郁理回答,“我刚洗完澡。” 周屹那边又静了静,似乎在判断这话是真是假。 “那你介意我问你几个问题吗?”他顿了顿,“我想确认一下你现在的情况。” 果然是怀疑上她了啊…… 郁理心跳略快,语气依然很好奇:“可以啊,你想确认什么?” 周屹:“你今晚一直都在家?” “对啊。”郁理想起客厅茶几上的炸鸡盒,“我一到家就不想动了,连晚饭都没做,点了份外卖就一直在看电影。怎么了,你在外面见到我啦?” 外卖肯定是乔越西点的,但他每次点外卖用的都是她的名字,再加上现在外卖都是放在楼道中间的小桌子上,外卖员全程不与单主接触,刚好可以作为她的不在场证明。 “……没有。”周屹继续问,“可以让我听听富贵的声音吗?” “啊?”郁理有点惊讶,“可以是可以,不过它应该在客厅,你等我一下啊。” 周屹:“嗯。” 郁理起身开门,举着手机来到楼下。 乔越西几人正在客厅坐着,见她走近,连忙屏住呼吸,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富贵正圈在沙发上睡觉,郁理将它抱起来,小猫咪立刻发出被吵醒的哼唧声。 郁理将手机靠近它,然后询问周屹:“听到了吗?它在抗议呢。” “嗯。”周屹的声音也轻了些,“可能在骂我。” 郁理笑了一声:“也骂我了。” 说着,她将富贵放了回去。其他几人仍旧屏住呼吸,郁理朝他们看了一眼,转身上楼,又回到自己的卧室。 “好啦,我让它继续睡了。”郁理说,“还有别的问题吗?” 周屹:“没有了。” 他的声音略 低, 虽然语调没什么变化, 但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看来他已经打消对自己的怀疑了。 郁理也松了口气。
她状似随意地开玩笑:“又是确认我在不在家,又是听富贵的声音,难道你想来我家偷猫?” “富贵现在过得这么舒服,我有什么偷的必要吗?” “那你问这些问题是想干嘛?” 郁理其实也没指望他会解释清楚。 一来这是针对她的怀疑,直接说出来未免太尴尬;二来他也不一定完全打消怀疑,考虑到日后可能会继续观察她,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什么都不说,找个别的理由糊弄一下就好。 所以她也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正常人都会好奇,如果她什么都不问,反而会显得奇怪。 但周屹却沉默了。 他安静几秒,忽然问道:“你猜我在哪里?” 郁理愣了一下:“街上?听起来有点吵……” “我在10区,这里出现了几只异常,森特人手不足,叫我过来帮忙。” 他的语气很平静,显然已经习惯了这种事,没有任何抱怨的情绪。 郁理:“那你怎么不叫我?” 周屹:“你不是在休息吗?” 郁理振振有词:“我这么热爱工作的人,肯定是把出外勤放在首位啊。” 周屹轻笑一声:“是把奖金放在首位吧?” 郁理:“你太懂我了。” “下次会叫你的。”周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有种不经意的温柔,“总之,我跟其中一只异常交了手。她给我的感觉……和你有点像。” “啊?”郁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坦诚,“哪里像?” “声音。”周屹说道,“但现在又不像了,只是那一瞬有点相似而已。” 郁理知道他在听自己的声音。 她下意识放缓语速:“那你刚才……其实是在怀疑我?” “抱歉。”周屹低声道,“我知道这样不对,但这毕竟事关异常,不能有一分一毫的疏忽。而且……” 郁理故作不满地打断他:“而且什么?” 周屹语气认真:“我不希望那个异常是你。” 郁理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