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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的两种人

太阳并不毒辣,只是照得人依旧感觉刺眼。一向担任守卫的大树掉了好些的叶子,但依旧保持着金黄的颜色。道路间倒是干净整洁,而附近那白色墓碑上刻着的字则是工整又美观,再简单不过地结束了一个人的一生。 千岛鹤经过很多次公墓,但从未有过这样一次令她悲凉哀戚。她不知道冬天的时候,墓碑上的雪会不会为了露出刻于其上的姓名而融化;但她总觉得现在的阳光始终映射在那块墓碑上,勾勒出的形状竟那么晃得刺眼。 在来到这里之前,她总会跟自己说,说这一切都是假的、也许真相并不是这样的……直到来到这里,看见墓碑上刻着那个熟悉的名字,千岛鹤却突然就这样找回了理智,仿佛有什么终于痛彻心扉的事实在她心中尘埃落定。 她向前看去,此时的公墓里并不多人,这也就使得那个站在萩原墓前的、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看起来更为显眼。 千岛鹤从未见过他这副严肃而又悲切的样子。在她的记忆当中,他总是桀骜不驯而又我行我素,打架挑事必定有他、恶作剧出力最多的大概率也是他…… ——可他如今却换上了一套黑西装,压抑又沉寂,突然间就变得生人勿近起来,冷厉而又死气沉沉。 那人好像竭力想要把自己收拾得体面一点……至少看起来不要那么颓废。可他却依旧顶着一头不听话的卷发,打理却始终弄不整齐的样子,反而显得更加凌乱。 他几乎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可手指尖却总控制不住地一直在发颤。他几近成了一尊雕塑——站在那里,却好像失去了灵魂。他的目光始终死死盯着身前墓碑上面那个刚刻上不久的名字,除此之外,便是无尽的沉默。 他跟萩原研二关系好得离谱是整个警视厅都知道的事情——自从幼时认识,他们甚至无法从在那以后的人生当中翻找出完全没有对方身影的一部分。 正因为如此,在萩原研二出事后的第一时间,上司便以最快速度给他批了大半周的假,同事们看他的眼神也突然间就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他们总能抓住时机涌上来安慰他,仿佛在担心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哈,才不会。 松田阵平攥紧了拳头,垂眸想道,他分明在所有人的面前都表现得很正常。 要他说,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暴揍萩那个家伙一顿——就算对方求饶也不会放半点水的那种! 就该把对方那吊儿郎当的性子好好管管,把他那张帅脸打个鼻青脸肿……以后也别让他随便跑出去勾搭小姑娘了,有空就抓过来一起练习拆弹技巧好了啊……! ……为公众利益而牺牲算什么啊。 算什么啊?! 算什么啊…… 混蛋警察。 松田阵平凝视着那个刻着他从小到大都熟悉无比的名字的墓碑,大脑甚至还如同自虐一般地一遍又一遍地把萩原殉职那一天时的景象翻来覆去地展现在他的眼前。 “那个时候……我其实就等在楼下。” 他苦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突然转过身来,终于这样开口道。 他的声音无比涩然,喉结滚动了一下,有一种悲伤突然涌起,堵塞在了他的喉咙里,让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沙哑。 他的视线终于从那块墓碑上移开,正对了前方。 ——面前的女子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卷发,眼睛是像阳光一样的暖金色,身上穿着的是一身低调的黑色裙子,同样沉默着。 “……你怎么过来了?不会有危险吗。” 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十分干涩地吐出了这句话。 就这样,他静静地看向千岛鹤,仿佛只要千岛鹤说一声“确实会有危险”,他就会直接干脆地拉开距离,扭头就走。 但千岛鹤听后,也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当然会确保自己的安全。我只是在想……” 她也站在那里不动,静静地看着松田阵平,暖金色的眼眸当中情绪复杂且沉重。她似乎想要再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生生被咽了下去。 ……她能说什么呢? 究竟是要劝松田阵平放下萩原、至少在振作一点,还是告诉松田千万不能忘记萩原、一个人如果真的彻底被遗忘了,那才是真正的死亡? “……” 纵使心中有太多思绪,千岛鹤也一句话也讲不出来。所有的话语好像都被堵在了喉咙当中,这让她只能沉默着、继续沉默着。 其实千岛鹤来这里本就是不应该的……更别提还遇到了松田阵平这个熟人。身为卧底的她本该装作素未谋面尽快离开,但她偶尔也会有由感性

掌握的那一刹那。 而她也正是在那一刹那,迈开了脚步,站在了萩原的墓前。 像是终于不耐烦于这安静的气氛,松田阵平终于开口了,只是语调又是那样古井无波却又沉抑无比,和他刚才在警视厅同事们面前那云淡风轻的表演截然相反。 “那个时候我们还在打电话……萩那个混蛋绝对是不要命了,炸弹就放在边上,竟然还敢抽空跑去抽烟……要不是我现在打不到他了,否则我一定会狠狠地把他揍一顿!把他腿打折了,反正我大人有大量,还能帮他出个住院费。” 他狠狠地骂着萩原研二是个混蛋,自己的大脑却比谁都分明地清楚:这不是对方的错。 拆弹之前,大楼里的群众必须疏散。 而萩原研二正是为了等待大楼里的群众疏散完毕,所以才一直在炸弹旁边——危险旁边——死神旁边,等待着。 他从来没有看轻过自己的职责。 松田阵平完全知道萩原研二为什么会躲到旁边去抽烟—— 在去拆那个炸弹之前,他们刚刚结了一个大案子。那个案子里的炸弹犯同样丧心病狂,他和萩原研二一样,都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 可警察也只不过是□□凡躯,警察也会累。 更别提是像拆弹警察这样本身压力就极大的警种。哪怕有再多的安全措施,朝不保夕、生死难料依旧是对他们最好的诠释。 松田阵平记得萩原本来也不抽烟的,只是入职之后,便一根接着一根学会了抽烟。这次也同样,他必须借助点外物刺激一下自己大脑的敏感度,至少能让拆弹工作变得更加迅捷,群众的安全保障也能更多一分。 这边的炸弹难度系数很高,必须由他或萩原研二中的其一过来拆。他当时被调到另一处炸弹那里去了,但拆完之后也很快赶过来了。 他们甚至约定,等萩原研二拆完这个炸弹以后,去老地方喝一杯。 当时的局面分明已经控制住了,谁也不知道那个炸弹会突然间回秒。 ——六秒。 据一名当时在现场的爆处组组员说,炸弹突然回秒,时间就仅剩下六秒了。 ……六秒的时间,能够干什么呢? 松田阵平面对着千岛鹤,头却又再次转向了萩原研二的墓碑,突然间却十分不满地冷笑了一声。 “哈,平时看起来多不靠谱……每天不是拈花惹草就是吊儿郎当,关键时刻还不是冲上去当一个混蛋警察?!” “……在炸弹回秒的时候,真的就不知道要跑吗?!逞英雄很威风吗?!抱着炸弹往反方向跑,很骄傲吗?!为了公众的利益而牺牲,很光荣吗?!” 松田阵平一字一顿地说着,眼眶却在他不知觉的时候泛红了。他像是在宣泄着什么情绪,像是在痛诉,又像是在呢喃。在那一瞬间,他说不清楚自己是茫然多一点,还是无措多一点。 他不断地重复着每一字一句,亲手握着这些话的刀柄,一遍又一遍地往自己的心窝里捅去。 可是,在说出这些话的同时,松田阵平的内心中,也给出了关于这些问题的答案。 是的。 逞英雄真的很威风呢……因为真的又能救下不少人了啊。 抱着炸弹往反方向跑,就是很骄傲啊……好歹能让同事们的伤亡降到最小。 为了公众利益而殉职,本身就是一件很光荣的事啊……毕竟,这一切的结局在我当时选择踩下油门的时候,就已经预想到了,不是吗? 这件事会为萩原研二并不长的警察生涯画上一个句号,他的人生就这样在最璀璨明亮的时候戛然而止。 ……就好像他一直意气风发,永远神采飞扬。 只是、只是…… ——太突然了。 谁都不知道,萩原研二会死得如此突然,还是以这种方式壮烈离场。 他直到现在都不敢去看那张萩原研二的死亡证明,都不敢去接受萩原研二的死讯—— 哪怕……一切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松田阵平狠狠地挥出一拳,砸在了墓碑上。像是终于才解气了一些似的,他低声说了一句—— “混蛋。” 他突然又回忆起在警校读时,教材上的那一句话—— 警察,是带着荣誉和使命感,服务于国家和国民,尊重人权,公正且亲切地履行职务,严守纪律,保证团结,每日三省吾身,提高能力,充实自我,保持清正踏实的生活态度的人。 他苦涩地勾起嘴角,抬起头,将目光投向远方。 在远方

的秋风中,一个被他分明辨认出是幻觉的虚影站在那,逐渐变成了来萩原研二的样子。 对方似乎还笑嘻嘻地想尝试走过来,搂住他的肩膀:“是啊。很威风、很骄傲、很光荣。小阵平,不要再骂研二酱了嘛?研二会伤心的哦。” “……” 松田阵平突然却又好像有些释然地笑了一下,重新看向了千岛鹤,像是日常的朋友聊天一样,却又仿佛是在跟谁赌气一般。 “真感谢他不穿防护服,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来,凭空就这样消失掉了……就仿佛从来没有死去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向千岛鹤这边迈了一步,无比认真地注视着那双暖金色的眼睛。 “……喂,我知道你们几个应该也跑去执行些什么危险的秘密任务去了。我也没有权限深究,但你要是也像萩那个混蛋一样不辞而别——我就专门去买一个录音机循环播放骂你混蛋!听到没有!” 松田阵平恶狠狠地吐出了最后这句话,带着威胁的语气,眼神却无比认真。 “不许轻易死掉,听到没有?!”他咬牙切齿道。 千岛鹤则是看着他,也只轻轻地笑了一下,垂下眼帘,不作任何答复。 ——因为,她不敢。 她真的有能力保证自己的安危吗? 万一她给出了承诺最后却死掉了,哈士奇在她的墓前一边骂“混蛋”一边骂“骗子”,还一边说“你明明承诺过会活着回来的”…… 别了吧……?好像什么烂俗的悲情片诶。 这种承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给出来。 千岛鹤没能继续维持那挂在脸上的微笑。她和松田阵平共同再次延续着那次一阵沉默,而松田阵平也始终面色肃穆地看向她。 但过了好一会儿,松田还是只能颓然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只是十分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 太阳西斜,夕阳的颜色和火烧云的光彩映照下来,勾勒出了松田离开时的背影。 像火焰,像气浪,又像那一个个正跃动着的红色的倒计时。 就仿佛……年轻的警官为了自己滚烫的信仰,倒在了炸弹计时归零的那一刻。 组织的一个小型据点内。 千岛鹤才刚打开手机,便发现上面一夜之间变突然多了一堆的未读消息。 ……还全都是来关于任务的。 距离上次在萩原墓前遇到松田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了,经过那一次的狙击事件,公安也有了名正言顺介入的理由——毕竟但凡是个正常的脑子,都不会认为在自家大门口发生的狙击案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名单也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被保护了起来,窃取名单的任务同样也顺势被搁置了下来。 与此同时,任务计划的制定者千阳雪奈作为真正意义上的“主导者”,很快也回到了她的实验室,继续研究那些绝密项目。 千岛鹤其实总觉得对方是在拖任务进度。但尽管如此,她收集到的情报中显示,千阳雪奈好像还成功了一个项目,以一例完美实验体成功地给一个跨时已久的大项目圆满地收了尾。 ……该说不说,人家拖任务,靠的是实力。 但千阳雪奈拖任务的行为,虽然确实免除了千岛鹤需要时不时想出一个新的办法、跟公安同事你来我往演一场戏的困境,但同样也将她遭受组织怀疑的“审查期”无限延长。 在组织当中,有朗姆、苏格兰威士忌以及半个琴酒的支持,她的后台也称得上算是硬了,在“罪名”明确之前,倒是不会直接有什么人身危险……只是平时的接发任务,以及对组织内部件和情报的查看,却是受阻良多。 而目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堆信息轰炸,则是如同石破天惊一般地对某个在家里摆烂了近两个月的公安卧底造成了由身到心的伤害。 “……” 千岛鹤看着那今天才突然被解锁的权限,以及那原本归帕图斯管的、被积压了两个月的组织事务,还有那一眼看不到底的任务清单……陷入了对人生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 她错了。 她真的错了。 她不应该见波本和苏格兰威士忌这两人天天用组织的钱去报销,就觉得组织是个人傻钱多的易割版韭菜…… 这压榨强度、这工作力度!但凡这是个正经公司,她都能上法庭,把对方告了吧?! ……但是不行。 毕竟,她现在要做一个面无表情的行动组成员。 冷漠脸jp 千岛鹤突然间又觉得有些讽

刺。 自己的挚友为了公众的利益而牺牲,死在了高楼上的炸弹之下。 ……而她每天接触、工作着的,又是些什么呢? 是枪支、弹药、炸弹、毒药,一个又一个的钱权交易、一次又一次的毒品运输…… 甚至,她还要举起枪,去剥夺无辜者的生命。 千岛鹤自嘲地笑笑,抬眼看向了正站在她面前等待着的兰利。 少年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浅褐色的发尾微翘,细碎的刘海之下是一双蜜糖色的眼睛。和他略显青涩的五官不太相符的是他面部流畅凌厉的线条……当然,还有他周身的那种危险的气息。 “虽然对此也确实毋庸置疑,”千岛鹤轻笑一声,直视着面前的少年,“但事实上,我同样也很好奇……组织为什么会突然撤销对我的怀疑——解封我的权限?” 缓步走上前去,她微勾唇角,略带了些威逼的语气说道:“我亲爱的兰利弟弟,我相信你作为我往后那一连串任务的新搭档……你应该,不会吝啬于告诉我这个问题的答案吧?” 她似笑非笑地说着,像是诱人进入深渊的毒蛇——在诱惑之下,同样拥有尖牙和毒液。 她看向兰利蜜糖色的眼睛,语气没有多么温和,笑意也未达眼底。 ——毕竟,没有哪一个正常的组织成员……在被怀疑了这么久之后,心里没有点怨气。 “……审查结束了,你的权限自然也就解封了。”兰利垂眸说道,语气间也没有太多的情感波动,仿佛只是在交代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当然,如果仅对他来说,那也确实如此。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环境的原因,少年似乎不太喜欢讲话,回答了这个问题之后,便又没了下。 千岛鹤抬头,用更凌厉的目光看向他。原本温暖的金色折射出金属般锐利的光芒,冰冷而坚硬,正用着探究的眼神看向他。 “那么……请问你能不能告诉我,审查为何又突然结束了呢?”她压低声音笑道,“我当然不是老鼠。但这并不妨碍我想挖掘一些涉及到本人的真相……这并不矛盾,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 不,如果非要说的话,也许……这更像是审问。 但兰利依就是那副冷漠的表情,他沉默了一会儿,也只是淡淡地开口说道:“潜伏在组织内部的公安卧底已经找到了,你的嫌疑自然也就排除了。” 他弯下腰来,在桌面上摆弄了一下各式的武器,最终一手挑出了一把枪,转身便想要从千岛鹤的身侧离开。 千岛鹤当然也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既然已经获得了有用的新线索,那么也没必要把人逼得太紧……毕竟自己以后还想策反他来着,总不能让对方的好感度直接跌至负值。 但是……公安卧底?! 同一机构派到同一地方的卧底们相互基本上也都会通气,就像她和降谷零,尽管两人互不干扰,但对对方的存在也都心知肚明。 可这公安卧底又是哪位啊? 不是自己、不是景光,波本那家伙同样事业蒸蒸日上,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而且黑衣组织哪是这么好潜入的?他们公安总共也就派出了几个卧底,能够成为高层、接触到机密情报的,算上诸伏景光基本上也就他们三个。 可看兰利的态度,这个新被确认的公安卧底职位也不低。 千岛鹤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人影,可她看不清那人究竟是谁,那一瞬间的灵感也再难抓住。 “……” 她倒是很配合地侧身让开了一条路,转头看向兰利离开的身影。可她没想到的是,褐发少年才刚往前走没一点,便又突然停住了脚步,定住身形。 虽然站定了,但褐发少年却并没有转过身,只是像是在犹豫着些什么,沉默许久,才终于开口。 “而那个被确定为公安卧底的人……”他更低了低头,顿了一下,“是科研组的人——” “——内比奥洛。” “……!!!” 千岛鹤猛地睁大眼睛,她万万没有想到,会是千阳雪奈。 她确实布置过公安的人接近千阳雪奈的假象,但哪怕仅从理智上分析,她自己也不相信组织会就因为这一点蛛丝马迹而定罪高层研究员内比奥洛。 一只手不受控制地紧握成拳,一种本完全不该出现的名为“愧疚”的情绪,在她的心中滋生起来。千阳雪奈之前救她的那些场景,就像走马观花一般地在她的眼前不断回放,…… 然后又消散于血色当中。 千岛鹤沉默着跟在了后面,目视着褐发少年藏好枪支,又步履匆匆地出了据

点。 黑色的风衣十分自然地协助少年完美融进了那黑暗的夜色当中,褐色头发在路边灯光的映照下,却显得更加色浅。 一切仿佛都是那样岁月静好。 ……如果忽略那正倒在他们面前的、满身是伤的年轻男人的话。 年轻的男人狼狈地靠在小巷边上的墙上,但依旧可以看得出来他体质应该不错,否则也无法在伤重如此的情况下,依旧能凭意志力撑到现在,并保持清醒。 他的身上有多处枪伤和刀伤,像是擦伤这样的伤口都早已不值一提。他的浑身多处血流如注,一些严重的伤口已经溃败了,透过那血流得已经几乎干涸的伤口下的皮肉,甚至能隐约看到森森白骨的形状。 千岛鹤见过这个人。 ……在公安系统里,她曾见过这张眼熟的脸庞。 这个人同样是追查黑衣组织的,只是跟她不在一个小组。他是公安的一个线人,此刻出现在身为公安卧底的她面前,却已是如此奄奄一息的模样。 “这个就是被我们围堵住的公安线人?”千岛鹤深吸一口气,竭力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仿佛面前之人的生死对她毫无所谓,她甚至还想以此为乐一般。 而兰利也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对千岛鹤的表现并没有做出什么评价。他语调平淡地解释着,可千岛鹤却总觉得他的语气中……同样蕴藏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当然,你现在实际上仍然不能完全排除嫌疑。公安既然能往组织里扔进一只老鼠……那么再派出第二个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让你来处决这个线人,当然也是审查的最后一项。” 兰利看向千岛鹤,微勾嘴角笑了一下,只是眼底依旧冰冷,以此为基础上却也同时熊熊烧着扭曲的烈焰。火焰漆黑如墨,疯狂的炙烤着那种复杂的情感,像是在拷问着谁的灵魂,又像是在重塑着谁的信仰。 他笑了好一会,才将自己的目光投向千岛鹤手中握着的枪上。但也就在那一刹那间,蜜糖色的眼中好像出现了一种转瞬即逝的哀伤。 “世界上只有两种人——杀人,或者被杀。你选择做哪种呢?姐姐。” 他注视着千岛鹤,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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