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灼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她怔怔地睁着眼睛,任由眼里的湿意在空气里慢慢晾干。 “王姬醒了,不若陪我去个地方?” 防风邶竟然不知何时也起身,他双手反背在腰后,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床上的小灼。 小灼下意识遮了遮脸,才发觉眼睛早就干了,看不出其他痕迹。 她咳了咳嗓子,略有些不自在地问他:“去哪?” 窗外天色晦暗,朝露湿重,离天亮还有一会儿,连下田的农人都没忙活起来。 小灼起身笼了拢内衫,看着神采奕奕的防风邶,一脸奇怪:“你这人没心没肺的,怎么天还没亮就醒了?” 防风邶伸出一根指头左右摆了摆,神秘道:“世间奇景,皆有时机,天亮了便也错过了。” 小灼起身开窗,晨间水汽缭绕,后山草木深重,四下静谧无人,反倒平添一丝隐秘的自由感。 “走吧。” 一场梦让小灼心力交瘁,不管防风邶要带她去哪,其实她都无法拒绝。 两人跟看门的伙计说了一声,便从后山走。 此时的天将明未明,目光所至,更多的是模糊的暗影,只见脚下,不见来路。 “牵着我。”防风邶向小灼伸手。 “我不用。” 小灼双手撩起碍事的裙摆,并不凭借任何人,自己爬上了一个陡坡。 防风邶似是轻笑一声,并未多言。 “我们要离开清水镇?”小灼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小镇,皱眉道。 “王姬信不过我?” 防风邶停下脚步,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小灼。 小灼略有些迟疑。 她确实看不透防风邶。 一路下来,很多迹象都表明他并非只是一个浅薄的浪荡子,就像他时刻多情的眉眼下,实则藏着极强的寒凉淡薄。 小灼完全相信,这样一个人是不会一心一意地讨好一个小娘子的。 她之所以能有这个待遇,既非一见钟情,也非浪子收心,不过是因为一层王姬的身份而已。 “你希望我相信你吗?” 防风邶收敛笑意,满是认真地回答:“我希望你相信我。” 这就是他不简单的地方。 多情放纵时可以让所有人放松警惕,却极会把握分寸,适当一点认真,便能让人信任。 小灼问出这话时,便预设了答案,于是她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道:“那我相信你,走吧。” 防风邶对她的敷衍毫不在意,而是再次向她伸手,别有深意道:“那现在可以牵着我吗?” 防风邶刻意撩起的声线像一把钩子般,一不留神就会被他勾带着跑偏。 小灼没由来升起一股烦躁,伸手想把他的手打下去,却一时不察被他握住手腕,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在高空之上。 小灼从天马下往上看,地上黑茫茫一片,若不使用灵力,是看不清清水镇的。 天马疾驰,小灼早已适应,闲适地坐在前面,闭眼感受凉风拂面。 一向话多的防风邶竟出乎意料地很安静,若非控制天马方向的手在摆动,小灼几乎以为后面的人睡着了。 凌晨的风将人吹得异常清醒,小灼晃了晃脑袋,看到远处一道白光,劈开混沌的夜色,耀眼夺目。 “那是孽摇山,曾经有两个太阳在那里东升西落,日日轮转。”防风邶道。 随着天马靠近,孽摇山的轮廓渐渐充实丰满,小灼看见漫山遍野的红色花树。 “这就是传说中太阳之火都烧不坏的扶桑树吗?” 每一朵火红的扶桑花上面,都裹着一层白光,整个扶桑树林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小灼惊奇地走在林中,忍不住想摘一朵,一只手伸过来,截住了小灼的动作。 “别碰,会烫伤。” 防风邶揪了一撮衣领上的裘毛放到花上,下一刻,裘毛边被烧殆尽。 小灼悻悻缩回手,有些惋惜地看着眼前的花。 防风邶却轻巧地将一朵艳丽的扶桑花摘下,递到她面前,悠然道:“鲜花赠美人,鲜花衬美人。” 小灼对上他盈满笑意的眼睛,灵力化作一记雪花球弹过去,恼怒道:“你戏耍我?” 防风邶未曾躲闪,冰凉的雪球在他额头上炸开,他抬眸,俊美的面容在落雪飞花里浮现,当真是风流绝色。 他眨巴两下眼睛,竟是可怜委屈的样
子:“明明是好心提醒,王姬怎的这般翻脸无情?” 小灼这才看见,扶桑花上分明包裹着一层灵力。 这与冰晶的原理是一样的,伸手去碰会被其表面的温度灼伤,用灵力裹一层便能轻易摘取。 自知错怪了他,小灼心虚地赔礼道歉。 她如法炮制地摘了一朵扶桑花递到他面前,讨好道:“对不起,我跟你道歉!” 小灼把鲜红的扶桑花放到他的额发前比对了两下,眼睛弯弯道:“这花跟你简直绝配!你戴上肯定好看!” 防风邶得寸进尺道:“你帮我。” 小灼没有异议地亲自将花簪在他的发冠上。 她还真没说谎,防风邶本就五官精致,又打扮得跟个花孔雀似的,这朵花戴在他头上,活脱脱一个风流贵公子。 防风邶笑得魅惑,轻着声音问:“好看吗?” 小灼配合地点头。 “那王姬闭眼,我也给你戴花。” 防风邶将手中那朵扶桑花举到她面前,小灼知道这朵花必然要戴了。 “非得闭眼吗?”她有些不放心道。 防风邶轻笑道:“你也可以选择不闭。” 他整个人慢悠悠地凑近,一只手动作极慢地在她的头发上拨弄着,那双魅惑的眼睛怎么看都不算清白。 怎么会有人把这么简单的动作,搞出这么暧昧拉扯的感觉! 小灼认命地闭上眼睛,非常“和善”道:“戴在哪里都行,偏了歪了我都不嫌弃。” 感觉到头顶的手动作稍停,小灼催促道:“好了吗?” “好了。” “啊——” 随着防风邶声音响起的,还有小灼的一声痛呼。 小灼捂着被弹了一记脑瓜嘣的额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脸得意的人。 对方笑得前仰后合,高高束起的发尾肆意摇晃,丝毫没有偷袭的羞耻。 小灼咬牙切齿:“幼稚!” 报复心极强的幼稚鬼! 自知惹恼了人,防风邶稍稍敛了敛嘲笑的神色,补救道:“今日来这里,可都是为了王姬。” “此话怎讲?” 防风邶再次把手递过去,眼波流转,全然一副真挚模样:“牵着我,带你去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