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樊云楼,客似云来,好在陆闻渊提前订了雅间,带着一行人挤挤攘攘地进了门。
樊云楼是京城第一大酒楼,以前别说进,初灵姿路过都只敢看一眼便低头快步离开,不是怕,是实在吃不起。
陆闻渊说别给他省钱,这帮人是真听进去了,一口气点了十多样菜,花炊鹌子、荔枝白腰子、奶房签、三脆羹、羊舌签、萌芽肚眩、盹掌签、鹤子羹、肚肱脍、雕花蜜煎、姜醋生螺、香螺炸肚、豆团、栗膏、橙汤、冰酪,通通来一份。
初灵姿更坚定了要抱紧少卿大人大腿的心,她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小声说:“这么多?吃的完吗?”
陆闻渊拍了拍她的后背宽慰道:“原本是吃不完,不过,这不是有你在嘛。”
这算哪门子的宽慰?直接说她像猪一样能吃不就完了。
所有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初灵姿勉强挤出个微笑:“少卿大人这是夸奖我呐?”
陆闻渊扯了扯嘴角:“权当是吧。”
菜过三巡,罗凌问:“老大,我听说今儿司卿大人过问割头案了?”
陆闻渊吃了一口肚肱脍:“这个味道不错,都尝尝,不出五个时辰破了一起三条人命的案子,别说司卿大人,连圣上也有所耳闻了。”
“真的?”沈潭喜形于色,他挺了挺腰板,“那圣上是不是褒奖了咱们?有没有丰厚的赏赐?”
“想什么呢?”陆闻渊面无表情地泼冷水,“破个案子就要赏赐,怕是圣上的房都要被掏空了。”
这话说得巧妙,孟河立刻不要脸地接上:“可不,咱们的破案效率,破案量,若说第二,可着京兆尹府、刑部还是大理寺里的旁人,谁敢称第一?”
话虽狂,倒无偏颇,连一贯一板一眼的聂石开都没有提出异议。
陆闻渊话锋一转:“不过,这次案子破得快,初火次功不可没,他是头一回参与案子便能有如此成绩,确实该赏。”
初灵姿正往嘴里送着一块荔枝白腰子,闻言,不顾嘴里叼着的腰子,两眼放光,激动地望向陆闻渊,期盼着从他嘴里说出赏银十两,绢布两匹,金银镯子各一对……
不料,陆闻渊分外认真地一点头:“便赏你一个月,每日中午多吃一份肉,想吃什么做法自己跟厨房说,额外的肉钱,算我账上。”
说完,满意地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赏钱,那是不可能有的,给了钱十有九成便宜了那个偏心眼的养爹,倒不如每天给他吃碗肉,养壮了身子,以后抓起贼人来不那么容易受伤。
既然跟了他,便不能受委屈,谁给的都不行。
初灵姿表情一僵,她是喜欢吃肉,因为饿,因为没吃过好东西,为了吃肉紧抱少卿大人的大腿,但是,她更缺的是钱,钱。
她想大喊,少卿大人,您确定不给点赏银?普天之下,哪有上官给下属赏赐肉,而且还是每天中午一碗肉的吗?
她想哭,转念一想,在陆闻渊的话里找到了漏洞,又喜笑颜开起来:“小的多谢少卿大人。”
倒是其余几人,没人知道陆闻渊是怎么想的,只觉得奇怪,陆闻渊从来不是小气之人,纷纷同情地看了初灵姿一眼。
案子随时都会发生,陆闻渊从来都约束属下饮酒不可过量,吃得差不多了,便散了。
初灵姿是第一次喝酒,虽然只喝了几口,但是微醺上头,整个人飘飘然,一种陌生的奇妙感,轻盈,愉悦又放松。
没人和初灵姿顺路,她挥着手与众人道别,独自转向去城南的路。
虽然已经进入六月,早晚温差依旧很大,初灵姿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拐进无人的窄巷,正享受着一人独处的时光,忽地,一阵凉风吹过,她被激起一阵鸡皮疙瘩,拢了拢衣裳。
“救……我……”
不知道从哪传来微弱的声音。
初灵姿瞬间清醒了一半,停下脚步,屏气凝神地听了半晌,四周寂静一片,并没有任何声音。
想起方才的那阵凉风,怕不是见鬼了,初灵姿浑身打了个寒颤,快步穿过窄巷,向家走去。
初沐安还没睡,点了盏油灯在堂屋里打着瞌睡等初灵姿。
直到看到那盏泛着橘色的油灯,满脸疲惫却依旧硬撑着等她归家的父亲,初灵姿才从鬼叫声中真正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