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跟管师爷说话的时候,谢玉堂正在江家搬运绢绸。
李春风是在最后一个织坊跟谢玉堂说,想买一些绢绸。
这个织坊也是新织坊,才建成一年,织坊许管事原本是林家熙城织坊的管事,熙城大火,他全家就他带着儿子逃了出来,四处逃难,居无定所,靠着做些杂工赚钱,后来是刀管事让谢清找到了他,这才带着儿子回到熙城地界,跟着谢清建了这个织坊。
这个织坊跟湖州织坊有些相似,也是与谢家桑林和蚕房相邻,织坊里是三百五十台织机,主要出一等绢绸和锦缎绫罗。
熙城当年受损厉害,不像湖州恢复得那么快,熟练的织工和染工也不像湖州那般容易找。
许管事便让找到的熟工带头,然后自己亲自招了一些手巧的妇人教技术。
而许管事对织品质量的管理又非常严格。
在磨合期间,便有了一堆不到许管事的一等品要求,但其实品质远比二等品好的绢绸。
因为这个织坊当初许管事跟谢清说的时候,就是说跟湖州织坊一样,只出一等绢绸和锦缎绫罗,所以这些次品就一直放在了仓。
李春风和宋先生去清点了一下,有两百三十一匹。
而且,都是素色,没有染色的白绢白绸占了大半。
李春风便跟谢玉堂说,想买一些这种白绢和素绸带去京城。
谢玉堂本是想说,你要的话买什么?直接拿!还没等他出声,李春风便又道,若是白送,那她不要了。
谢玉堂只能去找谢清。
谢清听说李春风是要买了带去京城的,便直接找到了李春风。
还带着许管事。
许管事本着刚正本性直接说,这些绢绸都是次品,是那些生手织废了的,虽然看上去品质还不错,但是并没有到达一等品的质量,绝对不能以一等品计价售卖,而且因为品质比二等品要好,所以也不能以二等品售卖,否则会坏了二等品的行市,所以他在一直放房里压着。
然后谢清便问,那这些料子的成本是多少。
许管事说,织坊有规矩,一匹料子出现了纰漏,质量不达标,工钱只能拿五分之一,所以成本就是这五分之一的工钱加上丝料和染料,不过有一个区别,就是白绢是在织的时候就废了,所以只有织工的钱,若是已经染了色的,那就是染色的时候出了问题,那么织工的钱是要付的,扣的是染工的钱。
许管事一边说,李春风就拿个小本本记,宋先生则是又开始调账本,给织坊调整出了一个残次品的专门账本。
谢清瞅着这两人,眉角都抖了抖,然后夸了下许管事管理得好,这行商最讲究的就是个信誉,万不能以次充好,以后这些次品便按照宋先生的方式入账。
许管事便又道,这些也是最初那些织工染工不熟练才会出现,现在那些人也都成为了熟工,近一个月,这种次品也就出现了两匹而已。
谢清便又一番夸奖,然后让宋先生跟着许管事继续去盘账。
等两人走后,谢清便对李春风道,你看,这些次品我也不能卖,你要是要,便按照成本价格给你。
李春风便说,这些本是江秋雨要买的,家里还有五十贯的余钱,想买了带去京城售卖。
谢清一听既懂,便道,那这样,这些织品呢,就全部算是四百一匹,这价格,也就是他卖给别家布店的价格,也就是布店的拿货价。
拿货价,李春风在帮宋先生誊写布店账本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还有一个就是零售价,布店赚的,就是成批买进货物,一件件卖出去货物,也就是拿货价和零售价之间的差额。
布店里面的二等绢绸的售价大约是六百到九百。
这种素色绢绸本就是售价最低的,四百,也不算占谢家便宜,江秋雨应该能接受。
李春风心里啪啪啪的算过之后,便应了声好。
所以,李春风带了一百二十五匹绢绸回家。
李春风让柳娘拿出那五十贯铜钱给谢玉堂的时候,柳娘看着那堆了半屋子的绢绸半天都没缓过神来,被李春风喊了两次,才赶紧喊住搬完最后一匹料子便准备走的谢玉堂,去正屋拿钱给他。
江绚和江秋雨这段时间一直在天谕阁,这时候还没回来,柳娘送走了谢玉堂后,便抓着李春风问:“怎生这么多!”
这么好的料子,和一等绢绸也差不了多少,可一等绢绸,便是白绢和素绢,在店里也要卖到一贯以上。
李春风便将来龙去脉细细的说了。
柳娘听完后长吁了一口气,道:“虽然是这般,也是要谢谢谢老爷的,对了,那其他那些料子,谢老爷准备怎么处理?”
这么好的料子,不能在店子里卖,难道就这么废了?
李春风想了下后道:“我也不知道谢老爷要怎么处理,不过,他将那些料子也一起带了回来。”
柳娘便也不再问,只看着那堆料子好一会,让李春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匹白绢,将白绢裁剪成一叠叠的帕子。
到得黄昏时候,江绚和江秋雨回来,柳娘和李春风便知道谢清是怎么处理那些绢绸了。
江秋雨是抱着两匹素绸回来的。
然后两人看着占了李春风屋子一半面积都快垒到屋顶去了的绢绸,都默了一下。
随后,江绚便告诉柳娘,说谢清下午便去天谕阁找了他,送了这两匹素绸给他,还说这些都是织房里达不到一等品的次品,自家铺子又不好卖,便干脆拿回来,正好是过年,给贺琦曲江这些护卫以及管事们账房先生们一人发一匹当年货,他是夫子,所以送了两匹。
李春风默了默,心里暗道,谢老爷果然好思量!
然后,就又将那堆绢绸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还说柳娘已经将钱给谢玉堂了。
江绚和江秋雨对视了一眼,好一会后,江秋雨道:“这,也算是互惠互利,平等交易。”
江绚哈哈一笑,然后唤了几人到正屋,道:“今儿谢老爷刚回来,事情肯定很多,但是他还是先去了天谕阁,倒不是为了送这两匹绢,而是,秋雨,谢老爷说,管师爷来了,说衙门已经接到公,明年的春闱提前举行,在元月便会举行春闱,主考官是出身于江南的礼部侍郎周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