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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不厌

明月走出房的时候,后背已湿了一大片,夺目的日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来。 这局,到底还是她赢了,她赌对了。 王洵之品行高洁,素来不喜攀权附贵之人,只与不慕尘俗之人相交。闲时也只携人同游山水,纵情宴饮于山林之间,题诗作赋击缶而歌。 只要让王洵之以为沈姑娘是贪恋富贵之人,那么就不会与之相见。 抱歉,沈姑娘。明月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是小人行径,可她已经无路可走了啊。 沈姑娘哪怕不与王洵之相见,不嫁与王洵之,也会是人人艳羡的沈姑娘,因为至少还有兄长在侧。可她若是不能留在王洵之身边,就一无所有了。 她也只是,只是想拖延一阵子,留出些时间来给她自己谋求好一个前路。 她不过是想要片瓦遮身罢了啊,她没有错,明月想道。 沈朝得知此消息时正在同李昱下棋,养伤的日子总得找些事情来消磨时光,闻言只将手中的白棋往棋盒里一扔,冷哼一声:“真是好大的架子,狗脾气这么多年来一点没变。” 明月心中一惊,如此熟络的语气,他们二人之前相交定然甚密。若是,若是她的谎言被拆穿…… 不会的,她没有说谎,她只是略微夸张了些而已,明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李昱淡淡地提醒道:“这棋子乃是暖玉所制,品相极好,温润通透,握于掌心可生热,一子难求。” 沈朝讪讪一笑,她都忘了,她如今哪还有任性的资本?穷得兜里比脸还干净。她心里不由得咂舌,真不愧是簪缨世家,讲究得很。 “不下了,不下了。” 李昱以黑子轻轻敲击白玉棋盘,声音懒散中带了几分威胁:“你不会是看着要输了,所以才想如此蒙混过去?” 沈朝向来是个要强的性子,立刻喊道:“别诬赖人啊,谁说我要输了。” “那就继续下。”李昱一手撑在额头上,只专注地盯着棋盘,话却是对着沈朝说的,“也不知是谁开局前大放厥词,说要让我三子,还能照赢棋局?” 她这不是想扬眉吐气一番?但谁能想到李昱的棋艺着实不凡,早晓得她就不嘴欠了,这下又要在他面前丢人,还要被他嘲笑一阵。 沈朝眼珠一转,从榻上走下来,一手挽住明月的臂弯,笑道:“我去送送明月。” 待沈朝送走明月,刚走进帘内,便听得一道冷冷的声音:“你倒是忙得很,新人记挂得紧,旧人也时时怀念着,也不怕这伤没养好,尽是病了。” 什么新人旧人的?沈朝头皮有些发麻,她这是又哪儿惹到这位难伺候的主儿了? 她腆着笑脸向那张描金赤凤檀木阔榻走去,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李昱慢条斯理地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收起来,眉尾微微上挑带了几分冷嘲:“呆子,这整日包容着旧人的脾气,又时时刻刻挂念着不肯放下,不是忍出心病来了? “身病,心病齐发,可不就尽是病了?”李昱抬眼看向她,面色冷然。 包容旧人的脾气?挂念着不肯放下?沈朝反应过来后不由得觉着好笑,她这才明白李昱这是为她先头说的那句话拈酸吃醋起来了。 沈朝端了一盘藕粉桂花糖糕过来,橘瓣青白玉小碟中央整整齐齐地码着小块的糕点,桂花蜜点缀其上,乳白色上诱人的金黄桂花蜜散发着清香。 她如今也算摸清几分他的气性了,这种时候还是顺毛捋比较好,否则后果沈朝有些不敢想…… 他给他自己气出个好歹也就罢了,最后遭罪的可能是她。 她亲手搛一块糕点送到李昱唇边,笑吟吟道:“快尝尝味道如何?” 李昱从喉间溢出一声冷哼,她以为一块糕点就可以糊弄过去?每次这种时刻总在顾左右而言他,当真以为他那么轻易地就会被她俘获? “张嘴,啊——”沈朝哄道。 面对着沈朝满面笑意的讨好,他没有坚持一刻就张嘴咬下了那块藕粉桂花糖糕。 沈朝心中有些得意,嘴上说着生气,身体却还是这么诚实。 每到这种时刻她就忍不住跟他犯个贱,沈朝以手作扇故意在鼻子前扇了扇,疑惑道:“你闻到了吗?我怎么觉得这屋子里的味道有些奇怪啊?” 李昱轻轻皱起眉头,也嗅了嗅,面上有些疑惑,除了桂花蜜清甜的香气哪里还有别的味道。 沈朝放下手中的银箸,憋着笑意道:“怎么这么大的醋味儿啊?我还以为谁打翻了醋瓶子呢。” 李昱先是一愣,随即有些不敢置信地抬头去看她,半晌冷笑道:“好啊,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我。” “看我这次会不会轻饶你。”李昱也不顾脚下未穿鞋袜,径直从榻上走下来要去捉沈朝。 沈朝一看李昱的脸色,心知这下若是被他捉到,免不得一顿好生折磨。 于是她便开始后悔自己方才为何要犯那个贱,但瞧着他被气得不轻的模样,沈朝心里又有些暗爽,逗他破功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沈朝哪里还敢多留,转身拔腿就跑,谁让她伤还没好全,还没跑几步便被他捉进了怀里。 “你,你,你要干嘛?”沈朝颤着声音问,“你可不要太过分,我不过是笑话你一句罢了。” 李昱现今对沈朝的弱点可是清楚得不得了,沈朝天不怕地不怕,一副赤条条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模样,唯独一点——怕痒。 沈朝被挠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几乎都笑出来了,只在大口喘息的间隙一个劲儿的求饶。 李昱这次是真的恼了,任凭沈朝如何许诺都不肯轻易放过。 沈朝这厮的话能有几个好?只怕是今日一过,明日便忘个一干二净了。问起她来,她还自有一套说辞来圆,活脱脱一副武人的无赖模样。李昱这次非要她吃个记性才好。 沈朝最是怕痒,被如此闹着连什么仪态也顾不上了,话语是不经脑子的往外蹦,竟连什么混不吝的话也说出来了:“好哥哥,好哥哥,饶了我这回罢。” 李昱的手一滞,耳根上泛起一抹红,只是声音仍强装着冷静:“你方才唤我什么?” 他一停手,沈朝得了好就卖起乖来,装无辜道:“我没说什么啊。” 随即又遭了一顿大刑伺候,沈朝捂着笑得有些发疼的肚子,终于败下阵来,软声道:“好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笑话你了,权且饶了我这回罢。” “再唤一声。” “嗯?”沈朝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又被他抱在怀里无法挣脱,只好偷偷去觑他的脸色。 以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流畅的下颌,修长的脖颈,还有隐藏在略显凌乱的鬓发之下已经通红的耳根。 原来,他好这一口啊。 沈朝强忍着笑意装耳聋:“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这次他的声音过了良久才响起来,还有些闷闷的,“再唤一声,我就放过你这一回。” 沈朝偏不想让他得逞,故意装傻道:“唤什么?李昱?李行潜?行潜?” 李昱这次松开手,把她从怀里分出来,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低头去看她,紧抿双唇:“就是那个。” “哪个?”沈朝睁着茫然无辜的眼睛去望他,眼前李昱的情态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双眼因为方才的一番戏弄泛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如玉的脸侧已经逐渐蔓延上绯红。 再逗下去,恐怕整张脸都要变成粉红色了,不过她爱看。 “哥哥,昱哥哥,行潜哥哥。” 沈朝上前一步,揽着他的脖颈,凑到他耳边轻声唤道:“好哥哥。” 沈朝这个角度正好看到了,他的俊颜是怎样一瞬间变成滚烫的红色,就连耳边细微的绒毛也竖了起来,像只炸了毛的狸奴。 李昱忙推开她,头也不回地转身往外间走,声音冷冽中夹着几分沙哑:“这次先饶过你了。” 往日里高傲不肯理人的猫主子,猛然得了十分舒爽,内里尽是满足的欣喜,面上却又努力保持高冷克制不在意的模样,实在是可爱得紧。 沈朝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还有未褪去红色的脖颈,再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 这厢李昱刚逃出内间,便瞧见两人走进外间来。 一人身着青绿绣金圆领对襟褙子,翡翠襽边锦裙,头戴丹砂点翠朝阳挂珠钗,祥云点翠镶红玛瑙凤头步摇,颈间有赤金镶莲花纹的项圈,通身的气派,正是王夫人。 另一人着竹青云纹暗纹偏襟直裰,腰佩白玉环,端的是兰芝玉树生庭前,风度翩翩。 王夫人笑着迎上前来:“也不知沈姑娘身体可好些了?这些日子直忙得我转不过身来,如今一得了空,立刻来瞧了,还望勿要见怪。” 李昱忙低头整理尽是褶皱的衣裳,将凌乱的鬓发勉强梳弄齐整,平复呼吸,拱手作揖道:“现今身子已大好了,多谢关心。” “舍妹正在内间,我便先行一步了。”李昱歉然转身向门外走去,他如今这副模样着实引人笑话了。 瞧着李昱还泛着红的俊颜,王洵之知晓二人想必方才在内间好一番蜜里调油。若是之前,王洵之必要好生调侃一番,但现在想起明月所言,他却不由得皱起眉头。 李昱究竟清不清楚他所心仪之人的品性?是不是为那

女子伪装出的表象所蒙骗?若是成亲之后才发觉那女子的真性情,岂不是白白糟蹋了一段姻缘? 李昱性高雅,为人宽和有度,待人真诚,也是个性情中人。那女子却是个看重财势之人,相处之间岂非对牛弹琴?婚后日子只怕是相看两相厌了。 如今看来,这女子着实有些配不上李昱了。 王洵之握住李昱的手臂,笑道:“贤弟可是有急事?若无要紧事,不如坐下来陪我喝杯茶?” 王夫人正要拨开珠帘,走进内间去,闻言回身喝道:“好歹也是你惹出来的祸事,平白将个无辜的姑娘打四十鞭,不进去赔个罪?” “男女身份有别,我入内间着实有违规矩,劳烦母亲替我致歉了。” 王洵之已然携着李昱在榻上坐下,又命人沏一壶茶来,抬手投足间尽是风流:“贤弟,听闻你棋艺不错,不如你我二人对弈一局?” 前几日还明里暗里提了几次要同她来探望,今日怎地突然改了性子了? 王夫人啐了一口:“这脾性!早晚有人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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