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程博衍回手指了指饭店,“要找个人说几句话。”
“谁啊?”林赫放下车窗问,“饭店里的?”
“嗯,一个……病人,”程博衍犹豫了一下,“就上回跟你说过的那小孩。”
“就叫你哥的那个?”林赫有些吃惊,“在这儿?打工啊?”
“嗯,”程博衍点点头,“他腿还打着钢钉,我看他来回跑,这个强度太大……你俩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打个车回去。”
“医者仁心啊!”宋一拉开车门,“博衍,你长得真不像是这样的人,看长相你是那种特‘不关我事’的人。”
“他真就是这样的人,”林赫啧了一声,“我们高中的时候他就这样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他们一帮人去爬山碰到一个胖老头儿摔得一身血,全吓傻了,博衍硬是给背下山了,下去之后累得半小时腿都走不了路。”
“唉,真是……”宋一感叹着。
“就我一个男的我不背谁背啊?”程博衍叹了口气,把宋一推上车关上了车门,“行了,你俩回家聊吧。”
项西一直觉得有份正经工作挺好的,他就想能有份工作,但眼下这活儿却着实有些适应不了。
饭店后门放着好几个大垃圾桶,他得把收出来的垃圾都搬过去,汤汤水水、菜什么的倒在泔水桶里,别的得放在另外的桶里,一不小心就弄得裤子上、鞋上都是,谭小康给他拿了副手套,摘摘戴戴的没两趟呢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正在几个垃圾桶前忙活着,项西听到旁边有人走了过来,他估计又是上厕所走错了路的,头也没回地说了一句:“大侠是要闭关修炼吗,闭关室在……”
话还没说完,走过来的这人一脚踩进了水坑里,喊了一声:“哎!闭什么关!”
“哥?”项西惊讶地回过头,看到程博衍皱着眉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他拿了块抹布跑过去:“我给你擦擦……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啊?厕所在里边呢!”
“我自己擦,”程博衍看项西蹲下就要给他擦鞋,赶紧退开,伸手去拿抹布,“你……哎?哎!”
“……说了我给你擦,”项西看到他的手刚碰上抹布就缩了回去,顿时乐了,“这儿可没有消毒液。”
“别擦了,你起来,”程博衍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你的腿不能这样受力,我没跟你说回家好好休养吗!”
“你说别逃命别趴活儿,我不都照做了吗,”项西笑笑,把抹布搭到一边,“我这是工作呢。”
“你先休息一阵再工作,你这工作几个小时跑出跑进的,也没停下来的时候,这肯定不行的,”程博衍皱着眉,“你在这儿干多长时间了?你这不行,明天去医院拍个片子……”
“哥,哥,程大夫,”项西笑着打断他的话,“谢谢,真的谢谢,我真没想到你会专门跑过来说我这腿的事。”
“废什么话啊,不用谢,”程博衍有些无奈,“换了哪个医生看到自己的病人这样都得急。”
“我得干活儿啊,不干活儿我吃什么啊,我还该着你钱呢。”项西说。
“别!”程博衍马上指着他,“我没逼你还钱,这不是理由。”
“哥,我跟别的病人情况不同,”项西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没法跟程博衍解释明白,“我自己手头没多少钱,不干活儿撑不了多久,谁养我啊?”
“你……爸呢?真没妈?”程博衍被他这话一说,不得不重新思考项西曾经说过的那些瞎话,到底是真是假,有多少真多少假?
“我现在就一个人,从来就没有爸妈,”项西往墙上一靠,“我要不偷不骗不抢,就只能这么养活自己。”
“你靠在那个抹布上了。”程博衍本来想说别的,但项西这一靠,正好靠在了他搭在身后窗台的抹布上,他实在无法忍受。
“哎?程大夫我有时候真挺……”项西把手背过去扯出身后的抹布往旁边放了放,“受不了你这毛病的。”
“你身上什么毛病我都受不了,”程博衍皱着眉,停了一会儿他试着说了一句,“要不……你说那个坠子是你的?你要确定是你的,我可以找人替你估个价……”
“不!不不不不不,”项西顿时急了,手一通摇,“哥,别!别别别别,坠子不能动不能动!”
“不动不动不动,”程博衍看他急成这样,赶紧也一连串地说,“你不同意我不会动你那个坠子,只是给你个建议。”
“那坠子真不能动,真是……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东西。”项西低下头。
程博衍没说话,他对病人一直挺上心不假,但这个项西也的确是让他有些头痛,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就真真假假、一团迷雾的,而且从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上根本分辨不出,永远都这么情真意切。
程博衍愿意相信眼前的项西说的是实话,前提是他不去多想项西也曾经以这副让人不忍心的模样说过他爸病重的事。
“我会注意的,”项西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说,“我尽量不跑,我走着干活儿,我一定会注意的,说实话,从来没人这么关心过我,我真的谢谢你,程大夫,我一定注意。”
程博衍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有哪里感觉不舒服,痛啊酸的,就来医院找我,或者给我打电话也行……算了,你有事直接过来找我,你那个电话我受不了,是捡来的吗?”
“朋友不要了给我的,”项西笑了起来,“我这个月发了工资就买一个去,没几天了。”
程博衍走了之后,项西在垃圾桶边上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把垃圾整理完了,然后进后厨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挺感动的。
程博衍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