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城跟随着幽冥灯的指引,强忍身上的腐灼之痛,走在寸草不生的土地上,脚步越来越慢。
风沙袭面,天地接壤处已开始旋起一股弯曲延伸至九霄的长龙狂风,四周却仍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野。如今这势,她已无力纵出术法,若无处躲藏,怕是要栽在这魔界的无人之地。
正绝望之际,她忽地望见前方似是有一片绿茵之地。她用力揉揉眼,那葱郁苍茫的树林并未消失,再加上已嗅到了草木清香,这才感叹起天无绝人之路。
昆仑山往西三百七十里处有座高山,名曰乐游。桃水由此发源,向西流入稷泽。稷泽分隔着妖魔两界,虽与昆仑弱水河呈现相同地势,但景致却截然不同。
那乐游山并没有自上古开始聚集的仙气云雾,因此这里的青葱绿郁十分清晰。稷泽也不同于弱水的静寂翻腾、不生一物,它寂如明镜、清若虚无,偶有长着四脚的?鱼跃出水面追食小鱼,绽开一圈圈涟漪,为这片静寂的山水,添上一丝丝活泼。
茗城穿过树林,看着眼前的湖水,终是懈了口气。这里毗邻妖界,所以浊气对她的伤害也相对小些。
如此看来,神庭令人将她扔在那,的确是怕她发现秘密。
她坐到草地上休憩平息片刻。
这里曾是先天帝与太乙元君击退神庭的圣战之场。据说那是场九重天乃至整个天界自开天辟地以来,损失最惨重的一场战役,不仅先天帝战死,战争最终还是以女战神太乙元君神灵的化灭,才换来了天魔两界的握手言和。
而那场战争的始作俑者神庭,却依旧生龙活虎,至今还是整个五界的威胁。
忽有一点如星辰般柔和莹亮的金光从天而降,她抬起手掌将它接住,金光在她手心逐渐散开,令她顿感温暖,周身逐渐轻盈起来。
她伸出指尖向湖中央轻轻画了几圈,湖水随之微微波动,晃动着粼粼金光,一颗拳头大的白色玉石缓缓升出水面。茗城摊开手,那白玉随着一抹幽幽白光腾到她手中。
茗城出神地盯着白玉,恍惚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
“你居然敢只身来到魔界。”身后一个阴冷的声音乍响,她却未觉意外。
悬钟阴着脸,慢慢靠近,始终扬着下颔审视她。
“大祭司只身前来,想必也有不可告人之事要做吧?”茗城歪着头回看他,“难道大祭司想为昔日那顿胖揍报复寻仇?”
“我如今若想杀你,不过抬手而已,何需来这无人之地?”
“大祭司的帝台春与神庭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你想挑拨我和神庭?”
“我自然是不敢。”她将白玉拿在手里掂量几下,轻轻抚去水珠,“可是我们都看得出,神庭并不信你。”
“哦?”悬钟眯起眼睛,扬着眉毛等她说下去。
“他为何要躲在灵炁星君的结界下归位,而不是在魔界,或者其他地方?”
悬钟没有说话。
“在那个结界里,你的帝台春无法发挥出力量,便不会对他造成威胁。”茗城再次擦拭着白璧无瑕的玉面,呈到眼前端详片刻,忽又举过头顶。白玉透过天光,散出柔和暖意,“大祭司当真愿意一辈子屈居人下,看着别人的脸色过活?”
“这百年来,你是整个魔界的至尊,如今神庭归来,你便要退回原位。”目色阴沉灰暗,“如此天差地别,你甘心么?”
悬钟先是犹豫片刻,随后疾身奔到茗城面前,死死掐住她的咽喉,扬起脸死抿嘴唇,看着她的面色惨白,唇色泛紫:“别想用你的理论来蛊惑我!”
白玉因她手力松懈而坠落草间,但她的眸中却未有一丝恐惧,直到瞳仁张大,也仍未作任何挣扎。
悬钟却恐惧丛生。
这个女人居然不怕死!
他只好卸了手上力道,仍暴戾阴狠地盯着她大口喘息,捂着胸口咳嗽:“上一次见你时,还能举着天玺剑轻松斩断筑宾一条胳膊,怎么,才短短数日过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祭司,你瞧瞧这是哪啊?”茗城终于直起腰,呼吸慢慢平顺起来,“我的法力如何,如今已无人不知晓。况且我此刻身处你们魔界,能好好站起来便不错了,你若想要我的命,我自是挣扎也无用,你又何需费力来试探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