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一切都得听天由命了……”他闭上眼睛,嘴里又在嘀咕着什么。
“你走吧。”叶永甲说。
黎用便折身出去,轻轻关上门。
叶永甲这才睁开眼睛,透着纸窗看,见黎用沿着窗走过去了。
他方倏然站起,从砚台上拿过那枝笔来,抽出一张白纸,正欲写时,忽发觉砚台里没了墨,便急去柜那里上翻下翻,也没了墨锭。他转身要去敲门,手刚刚放在门板上,他又思忖起来,不敢向军兵们讨要,遂坐在椅子上,愣了半天,才灵机一动,在刀架上取过那把剑来,在柜侧面用力刻出几个小字:
‘距之四日’。
于是,他每日都不忘在此处刻上字,若适逢外面的军兵送饭过来,便常顺嘴一问:“外面可有什么议论?”他们有的直不理睬,有的就回上一句‘没有’。
黎用也不知出于何种原因不来访他,再一瞧刻的字,已写到‘距之一日’了,这足令他如坐针毡。
直至半夜,他一直睡不着觉,尽管看不见天气,也看不得,让窄狭的房里更为窒息,但总比熟睡过去一事不知要好不少。
他就如此苦捱着,熬到纸窗那里都亮起光来,也没听见一声嘈杂的叫喊。过了会儿,军兵照常的端过早饭来,叶永甲心惊肉跳地,又轻轻问他一句:“外面可有什么议论?”此时他竟巴不得望着那人说一个‘有’字。
“没有。”军兵冷冷的回答使他害怕又期盼的心情化为凉气。
“好。”
那人出去了,顺便锁上了门。
他伸了伸脖子,苦笑一番,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他也想着朝廷的兵说不定今日才到,可又一转念,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他摇摇头。到底还记不记日子呢?反正是必死无疑了。
叶永甲便懒得去刻。
刻上也好,要不临死前连个所谓的‘遗’、‘遗迹’都没有。
于是,他也因百无聊赖的驱使,抽出那把剑来。
他还是竖着耳朵听,但他这回听得是昭告他命数了结的炮声。
不知何时会响起。
砰!
一声巨响,炸裂般的炮声使陈州内外都震了三震。
“他奶奶的,这回可听见圣旨来了?还不开门!”
沙哑的声音从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的汉子那里传来,他虽不胖,但浑身都是结实的肉;身子稍矮,可立在高头大马上也显得英武非常。眉毛像涂了一大层墨,厚厚的甚至遮盖起眼睛。但目光一经露出来,便透着一股匪气,还带有一丝狡黠。他被十来个甲胄齐整的精锐队伍围在当中,前面还有几队架炮的兵,东西两边的缓丘上还立着团团如云的骑兵,眺望着淮宁的护城河。
这人便是京师的司禁史修慎,字明真。至于这司禁何官,乃是本朝的禁军头领,号为“掌专司禁军事”,简略下来,便都称作司禁。此官共设四人,而除拜不需中省商议,全由皇帝一人圣断。百余年来皆为外戚子弟所掌,但因柳镇年怕皇上夺了权,才选得他这个不甚要紧的人任了司禁。
“史司禁,他们还是没说话的。”一人径前禀道。
“他妈的,”史修慎观览着那一大片护城河,“这么个小地方都有护城河!派人造木筏,继续围着,看来我们吃饭要晚点了……”
“继续给我炸!”他一喝前面的炮兵,炮声连天,城墙瞬时被炸了个小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