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算辛苦,不算辛苦……”他整了整衣着,“不过这些都不打紧!只要卫兄能平安归来,这改革之业便算有根支柱了!”夏元龙深吐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般地笑道。
“那好,”卫怀也的精神也随之振奋开来,他将夏元龙奋力拽起,“走,唤上仲方兄,还是到淮清桥。”
杨怀绳正从国子监出来,便听得外面的风闻,说卫怀被万郡王救出监牢,赦免大罪;知府则被脱去官袍、撤了冠带,待万王爷一纸奏疏,几日内恐就有了皇上的回批,这官位几乎保不得了。
他便激动万分,扶额称庆,百姓们亦为知府被黜而大快人心。他随后精神抖擞地返回寓内,见夏元龙写了封信递来,粗略一看,乃是令他去淮清桥,三人共聚。杨怀绳虽忙了一日公事,身心俱疲,但一想到卫怀出狱,便喜不自禁,将一身乏劳也甩得一干二净。于是他毫不犹豫,又穿上外衣,步行往淮清桥去。
“你看,仲方来了。”
夏元龙坐在茶馆青灰色的顶棚下,一戳卫怀,向远处指道。
“仲方兄!”卫怀立即站起身来,朝桥头那招手。
杨怀绳在人堆里一眼看见卫怀的身影,忙推开人众,望茶馆跑去。
“及民!”杨怀绳几如飞驰一般走到他们面前,赶紧收住步子,作了个揖。
卫怀不免因心情激动,上前就向杨怀绳拥过去,双手抓起他的衣服。
他却忽见杨怀绳颇具怒色,方知自己失了礼仪,才慢慢地向后退步。
“及民!”杨怀绳突然板着脸喝道,“你身为改革救世之人,竟于‘礼义’二字漠不关心,到底想改革甚么!”
卫怀看着周围吃茶的客人,羞惭满面。“好了……”夏元龙为缓解气氛,径直冲至他们面前,笑着劝解道。
“革除旧政,需以德治天下,及民作为首唱新政之人,难道不当以身作则?”杨怀绳抬眼扫视了遍众人,然后又看着卫怀:“百姓们可都看着你呢!贤弟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干此等不符礼教之事……”他深为叹息,怒得一甩胳膊。
夏元龙也没想到杨怀绳竟为这稍有失礼的小事儿大发雷霆,还在众人瞩目下折了卫怀的脸面,实令他可气可笑。
卫怀倒没意见,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向杨怀绳致歉道:“仲方兄,一时心急,没想到失了礼,还请仲方恕罪……”
“那贤弟日后就好生注意些……还有,”杨怀绳说到一半,竟一撩袍子,跪倒在地。人尽喧哗不止。
“你既认了你的不是,我也认我的不是,最好能把你的面子挽回来……”他刚要叩首,卫怀忙拉住他:“此事俱怪卫怀,仲方与我乃是兄弟之交,休要计较这一得一失!”
“这不就好了吗,”夏元龙微笑着,“我看我三人情同兄弟,千万不要因小事闹得都不愉快,来,喝口茶歇歇吧。”
“我又非心胸狭隘之人,这点事算什么?”杨怀绳拉过卫怀,“贤弟,你我吃点茶。”
卫怀毫无介意之情,坐到椅上,给杨怀绳倒了茶,三人仍旧欢谈笑语,论天说地,及言到日将入暮、天色欲昏,三人方分道离去。
可夏元龙仍跟在卫怀身边,见杨怀绳走得远了,才微发慨叹:“仲方为人虽说性情刚烈,我看也是不太顾大局。”
“不要在背后论人,何况还是咱们的兄弟呢?”卫怀一拍夏元龙的臂膊,劝道。
“哎呀,及民这是误了我的意思。我也是真心把仲方当生死兄弟的,只是为了这改革之业,我还必须说上几句:他当不了你的辅弼。若给杨兄强加上担子,我看反而会害了他……希望及民明白这道理。时日不早了,元龙告辞。”
说罢,他不待卫怀的回话,便独步走入昏黑的巷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