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的父亲,是熊庭弼熊大人!”
嗓子嘶哑,好半天,疤脸才干涩的吐出了这个名字,换来的却是三双惊呆了的眼睛。
额,小萝卜太矮,他的眼睛看不到。
宋青颇为震惊的扭过头,看向同样惊愕的邢老倌,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前些日子他已经见识过明末一大人物张献忠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一个。
还是邢老倌最为稳重,震惊了一刹那,表情就稳定了下来,看到宋青震惊的看着自己,好一会,邢老倌才说出一句无比稳重的话来。
“熊庭弼是谁啊?”
宋青差不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不知道,您震惊个毛线啊!
对于邢老倌,宋青已经无力吐槽了,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解释着:“熊庭弼大人是辽东经略,是他在萨尔浒大败之后顶住了关外女真人的凌厉进攻,保存了辽东,不过熊庭弼却与辽东巡抚王化贞不和,王化贞发动广宁之战大败后投靠了阉党,把责任都推到熊庭弼大人头上,加上东林党的伪君子们诬陷,被弃市,传首九边。”
说到这儿宋青还是很唏嘘的,明末有辽东三杰,头一号就是熊庭弼,萨尔浒大战之后,明朝势力差不点没退回山海关了,是熊庭弼力保辽阳,沈阳不失,并率先开始在辽东屯垦,安抚流民,耕战并行,孙承宗与袁崇焕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延续了熊庭弼的政策。
而且熊庭弼还输真性情,务实肯干,不像后来袁崇焕那般好说大话,急功好利,如果让熊庭弼一直担任辽东经略,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数次清军入关,也许,明朝能在与流民作战中打的更为从容一点,也许就能挺过这个明末小冰河期,也许,没了满清覆灭的华夏明后世将走上不一样的道路吧?
感叹中的宋青却没发现,他垂头丧气的一番解释,听的疤脸眼睛都红了,猛地疤脸一个箭步窜到了宋青面前,激动的死死拉住了他的手,哽咽的说道:“满朝武皆苟且之辈,党争奋勇当先,面对魏老阉狗却惶惶不可终日!面对熊大人的冤屈,各个如同缩头乌龟!”
“公道自在人心!三年了,终于有人能说出一番公道话了!”
也真是憋闷的太久了,疤脸居然噗通一声在宋青面前跪下了,激动的喊道:“小兄弟,为了你这一番公道话!请受夏某一拜!”
我开没死呢!用不到上坟!眼看着疤脸真的狠狠的把脑门磕向地上,宋青赶忙悲催的拉住他,一面在心里嘀咕着,一面费力的把这货硬往凳子上按着。
幸好邢老倌与邢红娘也是终于醒过神来,帮着搀扶着,不然宋青一个人还真支应不住发狂了的疤脸。
好不容易才把这货按回了凳子上,擦着汗,邢老倌也是跟着马后炮的感慨起来,跟着喝骂着:“这帮贪官污吏,杀鞑子时候一个个跑的跟兔子一般,陷害忠良一个顶俩,这好好的大明江山,都被他们给祸害了!”
邢红娘亦是在一旁直点头,从小她就和邢老倌浪迹江湖,受尽了官府欺凌,对于阉党和贪官污吏是厌恶透了。
不过宋青却没有全信,反而是狐疑的打量了疤脸好几眼,这才询问道:“如你所说,采薇是熊大人的女儿,可据我所知,熊大人虽然含冤被杀,可他家里除了籍没家产外,并没有下狱流放,那你为什么还要带着采薇一块儿被官府通缉?”
这话问的疤脸同样一愣,开始也是有些狐疑的打量起宋青来,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宋青一介草民,又如何能知道这么多朝廷中机密大事,莫非他是东厂番子?
可转念一想,自己没少见过这群阉狗的走狗,哪一个不是人模狗样,气焰嚣张?凭着宋青混得这么惨,还无缘无故蹲过大牢来讲,他应该不可能是东厂走狗,况且他还是这样一副弱的熊样,天启年间,受到迫害的天下士人不知道凡几,或许宋青也是其中某一位大人的子弟落魄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疤脸多了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情,感慨的解释道:“小兄弟又不是不知道,阉党做事一向心狠手辣,我夏雪宜是熊大人的亲兵百户,熊大人出事之后我就从辽东军中退了下来,想要赶往湖广赤壁去保护熊大人家人,谁知道刚赶到,就赶上了熊大人家中遭遇盗匪,走了水,我杀进了庄子,杀了三个盗匪,从其中一个身上找到了这个!”
一个木牌子被疤脸,也就是夏雪宜从怀里拿了出来,虽然不会写繁体字,宋青依旧能认出上面东厂两个字。
“两位公子实在是不知去向,找到采薇大小姐之后,我不敢久留,就带着大小姐逃往了河南,可是在汝州遭遇了官府的缉拿,我这才知道,自己被东厂列入了通缉榜,丢了一切物品,化妆成乞丐,我带着大小姐又是一路来到了西安。”
“原本想投奔熊大人生前一至交好友,奈何那位大人又回京师去了,不得已,不混进了乞丐中躲避,奈何那乞丐头朱存彪也不容我,诬陷我家大小姐偷了东西,把我二人关进大牢,再然后,就遇到了你们。”
把宋青也当成了某位受阉党迫害的大人之后,疤脸倒是坦诚了不少,很是歉意的对宋青抱了抱拳,致歉道:“那夜闯进贵庄,也是形势所逼,胁迫小兄弟为了救我家小姐,多有得罪之处,还请小兄弟多多包涵!”
看着疤脸的道歉,宋青心里终于顺气了点,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行了,别提那事了,我早忘了。”
“小兄弟豁达!”
所有事情都说通了,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融洽了下来,邢老倌喃喃的感叹着义士,邢红娘看着疤脸也不那么讨厌了,不过这时候,疤脸却忽然爽朗的一笑:“行了,某是该上路的时候了!”
宋青禁不住一惊,忙伸出手扯住疤脸的衣袖惊愕道:“你,还要……”
“没错,我说过要给你们一份想象不到的报酬!”热血男儿,说一不二,疤脸亦是铿锵有力的说道,旋即却有叹了口气:“这次也是个教训,某这么带着小姐漂泊也不是长久之计,还不如为她换点稳定生活,阉党现在恨我入骨,我的人头可换纹银五千两,拿着这笔钱,你们就带着小姐远走高飞吧!切记不可再在西安府停留!”
“五千两!”
这在古代差不多五百万大奖了,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一下子将邢老倌咋晕了,目瞪口呆的看着疤脸这颗难看的脑袋,邢老倌一时间真仿佛看到了一大堆银子那样,双目发光。
邢红娘和小萝卜亦是嘶嘶的抽着冷气,跟牙疼似得,眼睛里冒着金光。
眼看着疤脸又是把牛耳尖刀搁在脖子上,眼看就要上演活人大放血时候,冷不防宋青一个箭步上去,又是把那把牛耳尖刀打落了下去,锋利的尖刀连着在半空中划了几个圈,最后狠狠地扎进了刚刚那颗大榆树上。
浑然没有理会榆树痛苦的嚎叫,宋青激动的身体都在哆嗦,指着疤脸就大声的骂道:“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宋青的怒吼让沉浸在金钱中的邢老倌和邢红娘一刹那也是醒过神了来,颇为愧疚的晃了晃脑袋,邢老倌亦是猛地握住了疤脸的手,满是江湖客的豪情,慷慨激昂的说道:“傻子说的没错!老汉我这辈子就是为了一个道义而活!怎么要此不义之财!今天要是看着你死了,我老汉今后还如何在江湖上自处?”
“是啊!夏大叔,您要是这么死了?你家小姐又如何会安心?我们用你的人头去换取悬赏,她又会如何看待我们?”
邢红娘亦是赶紧跟着劝说道,她的话却是最击中疤脸要害的,宋青是什么人他管不到,邢老倌今后如何自处他也没兴趣,可如果按照自己的计划,用自己换赏银给熊采薇换个安乐环境的话,日后熊采薇恐怕也不会安心。
想到这儿,疤脸终于熄了把自己脑袋摘下来放血的心思,长叹一声:“是我考虑不周了,既然如此,我还是走吧!放心,如果日后大小姐平安的话,我将永远不再出现在你们面前!”
“这怎么行?”这时候,邢老倌却又是热心的猛地拍了拍胸脯:“我邢家班虽然穷了点,可也不缺这口吃的,既然你家大小姐嫁到了我们邢家班,你就也是我们邢家班的亲人,也得一并留下来!”
“就这么定了!”邢红娘亦是跟着直点头。
眼看着邢红娘父子二人就把事情给定了下来,后面的宋青差不点没哭出来。老子不是这个意思啊!
就算熊采薇身世可怜,他宋某人就不可怜了?从美好的后世掉到这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末世,现在好不容易生活过得正常点,他可不想再卷入什么阉党追杀忠良之后的戏码中去了。
而且拿着疤脸脑袋换钱是好事,这钱却不好花,因为痛心这一段历史,他研究过熊庭弼!如果没记错的话,到了崇祯二年也不崇祯三年,崇祯皇帝处理完阉党逆案后,会给熊庭弼平反,到时候自己又得变成阉党残余分子,小命玩完!
宋青本意还是让这货把采薇带走,医药费我也不要了!走的越远越好。可这下好了,邢老倌一拍胸脯,自己身边就绑上俩定时炸弹,阉党没被崇祯皇帝杀干净之前,还得夹着尾巴做人。
眼睁睁看着疤脸感激的点头应下,宋青悲催的在心头呐喊着:靠,又多了俩吃闲饭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
这功夫,韩娟也终于带着熊家小妞沐浴完再次回来,本来就心情不好,宋青没好气的摔过头嚷嚷着:“没啥,就是多了两口…………”
话说到一半,宋青的目光就僵住了,一刹那,他的瞳孔都长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