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看见什么呢?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放映员?一台跟门口的灯笼一样老旧的放映机?一张墙上贴着女明星的海报?几个挨在一起的架子上,存放着各式各样的胶片录像带?
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看见的是一个穿囚服的男人。
那个男人背对着他,双手从脸上摘下了什么,然后安放到眼前的那台老旧的放映机里。
听见身后的动静,他慢慢回过头来。
没等石中棠看清对方的脸,无数只手已经从背后伸出来,将他拖了回去,最后他只看清了一样东西——面具。
这个放映室里,没有胶卷没有录像带,从地上直达天花板,堆满了面具。
“好了!”工作人员七手八脚的将石中棠按在座位上,咬牙切齿道,“电影开始了,请您尽情欣赏!”
“好好好。”石中棠心不在焉的笑道,心里还在想放映室里的事情,直到片头曲在他耳边响起,他的手,他的脚,他的身体渐渐失去控制,他忍不住瞪大眼睛,看着荧幕上浮现的那行字——“本片根据真实故事改编。”
第二天,《画中人》剧组。
宁宁奇怪的看着石中棠的侧脸,是她的错觉吗?她觉得他今天的脸色特别的苍白,仿佛一夜之间生了场大病。
“李郎。”现在还在拍摄当中,她暂且按下心头的疑惑,一副灵山公主的做派,冷冷问他,“你知道你这么做,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吗?”
今天这出戏的名字叫做《代价》。
为了让画上的灵山公主走下来,为了让已经死去的人复活过来,男主决定收集制造复活药的材料,包括帝陵的土,灵山公主的头发,玉玺的碎片等等,随便哪一样都足够他被抄家灭族一万次。
“我知道。”但在抄家灭族之前,石中棠已经预先付出了代价,只见他拔出腰间匕首,在自己脸上狠狠一划,一道长长血痕从左到右,破坏了他俊美的面孔,他回头对她笑,“这样就算被抓住,也没人知道我是谁了。”
宁宁一噎,似乎被他的笑容给吓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将扇子别在脸前,嘲道“就算能逃过抄家灭族,你自己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他沉默半晌,才轻轻重复她那句“……逃不过一个死字吗?”
扇子后的红唇一翘,以为抓住了他的弱点,正要趁胜追击,就听见他慨然一笑,回身走向她。
又一阵白雾沸腾而过。
先前站在桌前的宁宁再次无影无踪,只留下桌上那副灵山公主图。
石中棠从笔架山上选了一支笔,从山海砚台里蘸了墨,然后笔尖落在画面上,窗外天明变成日落,他才搁下笔,笑着说“好了。”
只见原先只有灵山公主在的画里,多了一个人。
那人立在桥头,大风满袖,一双桃花眼笑吟吟的望着灵山公主——画的正是他自己。
“若我生还,你就能生还,你我永远在一起。”石中棠对画中人笑道,“若我身亡,就来画中陪你,你我永不分离。”
说完,他吹干纸上的墨,正要将画卷起来带走,踏上他的寻药之旅,忽然眉头一皱,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当他往前一栽,倒在桌子上时,整个剧组都乱了。
“儿子,你没事吧!”
“不得了,快送医院!”
“救护车!”
“我没事!”石中棠大叫一声,借着石导的手臂重新站起来,对众人苍白一笑,“稍微有点头晕,可能是中暑了,我到旁边休息一下,你们继续。”
路过宁宁的时候,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身体极其自然的靠在她肩膀上。
被他无情抛弃的石导“……”
不知所措的宁宁“……”
“嗯哼。”最后石导一咳嗽,“尤灵啊,你送他回去休息吧。”
“噢噢,好……”宁宁领旨。
宾馆离这不远,石中棠也没病到一步都走不动,就是跟在后面乱拍的娱记有点讨厌,不知道他们明天又要在报纸上写什么。宁宁好不容易将人运回了宾馆,正要走,却被他拉住了手。
“放手。”宁宁对他永远是不苟言笑的,就像现在剧里的灵山公主对男主。
他永远对她笑吟吟的,似乎连她生气的样子都喜欢。
“告诉我。”他躺在床上,昂着一张苍白如纸的脸望着她,笑容有些落寞,“对你来说,我的人生,不过是一场两小时的电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