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鲲鹏击浪从兹始
“大郎啊大郎,你哪里知道我为此卧薪尝胆了多少年!”
这番话,被方兴一字一句款款道来,语气平和却又不乏年轻人的锐气。面对方传武、东平小儿辈第一人的威风八面,方兴戒骄戒躁的豁达中,却有一种英武之气溢于眉宇间,与方传武分庭抗礼,尽显不凡风度。
这种器宇轩昂的姿态,落在方信医的眼中。这个已经年过七旬、一身修为直达《通神三天》法相神通期的宗师人物,心底也不禁轻声一赞:“好个方家子!”
而这时,方传武才发现,面前的方兴,在两日之中所成长的绝非只有修为,那他一身锐气逼人的勃勃生力,雄姿奋扬之状溢于言表,是无法掩饰的。方传武这才明白,已不知在何时,面前的这个对他奋起直追的三弟,此时已经成长到可与他并肩而立的地步了。以方传武的沉稳,一时间,也不由生出一份怅然若失之感,他对方兴说:“以前我当真是小觑你了!现在你再打熬几年,已可和我相提并论了!”
“他才十六岁啊!现在就身怀先天传承之法”与此同时,方五则是惊叹道。他心头的感慨则远胜他人,与方传武、方信医等人不同,他可是在三天之言,眼睁睁的看着方兴从一个凡夫俗子走上炼气修行的通天大道;又从一个炼气第一重天的新晋,一举成就第二重天;再得数重《中三品》的精要的相助。短短三日里,方兴的身影已经高大到他需仰视的地步了。看到与方传武一言一语,神态自若的方兴,他心里猛地生出一阵苦涩:“难道这就是世家子吗?我辈寒门子弟,拼搏半身,都不及他一日悟。鸡狗蹉跎一生,也不如凤于梧桐枝上的一声轻鸣”
这般无奈自苦的想着,方五因元气大伤,精血败落而佝偻的身子竟又矮了几分只有从最底层打拼过来的寒门子弟,才会明白当今世上,世家门阀是如何的一个庞然大物,才会对世家子弟抱有最深层次的忌惮。
这一刻,方五终于在心底将方兴视作了世家嫡传子弟,对世家子的畏惧和臣服意志,让他不由单膝跪地,对方兴一拜,口道:“罪人方五,见过三郎,昔日诸多罪过,还请三郎责罚!还有那今夜卫戍的两个奴婢,我已经尽数拿下,囚在地牢里,只等明日过了午时,便以护主不利之罪,废去修为,发至矿山为奴!”
方信医见之微微摇头,心道叹道:“方五这孩子,还是太操之过急了。不过也好,我且看方兴是如何处之。方五是我的衣钵相传,若是方兴逼迫太甚,我终是要护他一护。”他的动作虽然轻微,但是还是被方兴日益强横的敏锐的观察力所捕获。
方兴心中波澜不惊,他和方五的前仇旧怨,他已说过‘一笔勾销’的话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的话既然已经说出,岂会再反悔?不过,方五现在既然主动提及,并真心请罪。方兴也就顺手推舟,要当着方信医和方传武的面,将事情摆在光天化日之下说个清楚。这样日后两人之间再有事端,也不怕方信医护短了。
于是,他扬眉道:“昨日,你赠我炼气手札一份,我就说过‘一笔勾销’的话来,昔日种种不快,都已揭过,五统领无需再言。”
“不过”看到方五抬头时露出的感激和惶恐之意,方兴微微抿嘴,驾驭这些人总要敲打一下才行,“不过,五统领所有的两个奴婢又是什么事情?”
虽然方兴早知‘刁钻嘴巴’和‘梅乡佬’两人,但是他现在总得听听方五又是怎么说的,尤其是今夜中的种种事情,方兴迫切的想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到他们的看法。
方五心底的一颗大石头终究落地,心道:“现在信医族老和大郎都为见证,方兴总不会妄言欺我吧?有了这番话,也不枉我耗去两滴本命精血和一身血气来救他。若是他真的做到尽忘旧仇,日后前途广大,我便听命于他,忠心做事,又有何妨?”
再看信衣族老对他微微颌首,方五便一五一十的将他在今夜里面的所见坦诚道出当方五说道,他看见方兴魂魄惨淡,他欲以舍去一身精血滋补之的时候,方兴这才明白,其后的诸多事端,竟然都是因为这里的一个小小的误会。
撇开方兴的郁闷不谈,方信医医术高深,又曾经做方五的传功恩师,眼下,他听见方五所说的种种,也不禁入神。在方五谈到凶险之处,他也好似身处其中,不禁谈性大发,插话道:“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乱闯祸!”
只听他用严厉的语气教训方兴,道:“这次要不是方五及时发现,又舍去本命精血救你,老夫就是赶到也救不下你了!你先吃了方五两滴精血下去,又得老夫的倾力之助,尽得好处,要是再不长点脑子,以后有你哭的!”
接着,老人家训人的癖好发作,拿起药箱,又转过来训另外两位。
“大郎,你也真是的。明明知道你三弟才不过真气胎动,什么都不懂,又没有师傅带,你就敢让他一个独处一室瞎摸索。你平时的稳重都到哪里去了?昏了头啦?”
训完方传武,又在说方五:“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傻徒弟!你都要突破的人了,两滴精血一下去,活人都能被你撑死!你就敢这么救人?气死我了!要不是老头子我没几年活的,现在就揍你!”
于是,屋中三位大男子汉,就这样在这位白发苍苍的老爷子训斥下,诺诺称是。这三位,各个都是心高气傲,雄心万丈的人杰之辈,现在在一老翁的淫威之下,尽做乖巧模样,也可称一奇了。
方兴心里却是在发窘,总不能说“我魂魄浑厚无比,不类凡人。在天上吹着啸风,本来是挺舒适的,就是因为你那个傻徒弟好心帮错了事,两滴本命精血下去,差点帮助了玄冥神光害了我”吧?怕话才出口,方信医就会吹胡子瞪眼的将他剖开几份,好生研究去了。所以他只能面露受教的神色,点头称事罢了。
相比之下,方传武的认错态度无疑要端正的多。方信医所批评的问题,的确是他考虑不周之处。方兴出众的表现和刘名扬给刘、方两家脆弱平衡带来的威胁,这些都蒙蔽了他的正常感应。又加上闭关多时的父亲忽然召唤,方传武竟然只安排了住所待遇和守卫人员后,就将告诫方兴的事情忘在一边了。虽然方五送过去的炼气札记也有引导的意图,可是现在看来,效果实在不佳,还是让方兴险些遇难。
“若不是方五忠心耿耿,族老又来的及时,怕是不仅父亲的重托尽负流水而去,东平方家的嫡系力量也要少了一份吧!”方传武想到这里,心头泛起重重的自责情绪,他作为东平方家的嫡长子,家族的继承人,自然事事以东平方家事为己事。方兴身怀先天传承之秘,他若伤重死去,那将是东平方家的一大损失。因此面对族老的教训,他虚心接受了。
而方五心中却是感动:“族老这么说,是在给我表功了!”
今夜这件事情中,损失最大的人就是方五。不仅仅是损失的两滴本命精血,得花费长久的苦功才能恢复,更是因为这么大的损失已经影响他巩固气海的苦功了。炼气第四天阴阳交济期中纳煞存念是关键之局,现竟因此被要被生生耽误数年!
如此巨大的损失,若说方五没有后悔之意,那就是假的!炼气大道之上的损失,是任何俗世言辞和利禄都无法挽回的。眼下,方信医既没宽言安慰他,也不曾拿出功名利禄来搭谢他,反而严厉的训斥方五,这让方兴反而在心里升出一种“懂我的果然还是恩师”、“师傅果然还是向着我的。”的亲近之意这让人不得不说人性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好生过了一把训人的嘴瘾后,方信医抽出身来,竟挎着药箱,便微微颤颤的径直走了,他一边走还一边说:“刚才你们说要给方兴这孩子补一补?老头子我得说,不要补,不要补,再给他补就要爆了。得好好操练他,累他几天就好了。你们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好好教导他们,不要什么祸都敢闯!”
临到门口时,方信医好像是突然回想起什么来了,他老人家回过头来,又叮嘱道:“方兴这孩子,现在正好一身血气饱满,精气十足,正是引气入体,伐体之初。我看,事不宜迟,现在就应该用药了,把准备好的药汤用了。以方兴这孩子的先天传承来言,等他伐体功成时,迈入第三天阴魂出游期也不在话下。到那个时候”
话到此处,方信医目光灼灼,对方兴说:“东平八百里山河,《真灵三天》之下,当以你为首!”
“从此,我方家又要多一位《真灵三天》的东平第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