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不好吗?杏香园的姑娘们你不是相处也挺好?”
“就是不要呆在这里。”秦嫣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
翟容觉得好心喂了驴肝肺,拂袖道:“那我走了。”
秦嫣还是得给他一个交代:“二郎主别走,奴婢不愿意呆在翟府是有原因的。”
“能有什么原因?”在翟容的心目中,自然是自己府邸比那“蔡玉班”好上很多。
秦嫣道:“你没觉得奴婢其实很擅长琴艺吗?大泽边初次遇上郎主,奴婢其实那《归海波》只练了三天而已。”
“才三天?”当时为了伏击赫利,他曾经在大泽边听了许久她的琵琶。虽然知道她不甚熟练,但是只学三天还是挺令翟容意外的。
秦嫣点头:“奴婢以后要继续在‘蔡玉班’跟着许散由师傅学琴。如果在二郎主的府上,你也看到,那些姑娘学了不少年数的琴艺,很多并不比我差。可是她们拘束在这一方天地中,见不到来去的客人,听不到天下八方的各种乐曲。我不希望自己如此。”她谎话越说越圆熟,好似自己当真有那份宏大前途似的,她挺胸昂道:“只消练上个七、八年以后,奴婢便可以不必依附任何人,只凭自己十根手指,成为名满河西的琵琶琴师!”
她声若洪钟,掷地有声,竭力让翟容感觉,她这般有如斯壮志的乐师,待在翟府的确限制了她。
翟容不置可否:“嗯。”
秦嫣说:“所以,二郎主不必为奴婢前途忧愁。”
翟容看她坚决,也就不坚持她入府了,道:“那我以后来听你弹曲子,可否打折?”
“那不行!”秦嫣跟他开玩笑,“以后你要听我的曲子,需要带两车丝绢。一车才可以跟你见面,两车我才弹一给你听。”秦嫣所说的一车丝绢,是指当时以独轮小车为计量,一车大约六段白绢。两车便是十二段白绢。
“这么贵?”翟容抬起眉毛:“一曲子要十二段白绢,你当钱是画出来的?”
“否则怎么叫名满河西啊?”
翟容听出她调侃的意思,笑道:“一言为定,到时候我带两车丝绢来听你的曲子。”
“一言为定!”秦嫣搓着手,仿佛那一曲两车绢唾手可得一般;“奴婢要赶紧练琴了,否则怕挣不到。”
她说到兴头处,掀了被子就去拿琵琶,在“蔡玉班”倒是日日勤练不辍,到了翟家吃喝玩乐有些荒废了。翟容走过来将她一把按回被子:“今晚你还是歇息好一些。”
她又被他裹进被子,挣扎着要从被子里脱出来。翟容索性坐在她床侧,按住她的头,用力将她压在被子里。
两个人正闹着玩儿,门侧旁是一面铜镜,翟容的余光扫到,身子忽然紧绷。
秦嫣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顺着他的视线往铜镜方向一看,唬得朝他身后一缩。铜镜里赫然映着一张惨白的脸,双眼凹陷如骷髅。虽则模糊,却更显可怕。
如果不是翟容在身边,她得吓得立刻跳出屋子,呼人来相救。不过,翟容在,她就没那么惊乍了。她只是将身子靠在他的胳膊上,压抑着心中的砰砰直跳。
毕竟这里是翟容自己的家,虽然没见过这样的脸,他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何人。拍拍紧靠着自己身子的小姑娘,回头对她笑笑:“别怕。”
秦嫣胆子大,只是事出意外而已。回答他:“嗯。”
此时,窗外微风吹过,那张脸就从铜镜里消失了。
“是琴娘吗?”秦嫣跟他悄悄咬耳。
翟容亦悄声:“你怎么知道是她?”
“她白日说会过来找我。”秦嫣说,“她为何是这般长相?”
“听我兄长说起过,她年轻时跟人结仇,中了毒。”
“下她毒的人,好歹毒啊。”秦嫣道,“将一个女子的容貌毁成这般。是什么人下的?”
“不清楚,这些年一直靠府中的药养着。”
两个人都在回味方才看到的那张脸,翟容跟秦嫣头凑在一起继续咬耳朵。他道:“她来找你,多半是跟我哥相关之事。你可想得到些什么?”
“难道是那曲谱?”秦嫣说,“家主昨日让我拿谱学一曲子,可是我不认识谱子。”
“西缺曲”他哥是有一很特别的曲谱,琴娘会在府中弹。
“那是什么曲子?”
“是我嫂子以前喜欢弹的曲子。”翟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