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说得围观村民思绪万千,这许向国家要是揭不开锅,让兄弟们帮衬下,还说得过去。可就像许向华说的,这一家是想过好日子啊,偏自己没这本事,就去压榨兄弟。
“来根,你家芬芳都出门四年了,这家你也该分了,总不能叫华子养一辈子侄子吧,咱们这没这规矩。”许再春的父亲语气沉沉地说了一句。
他一开口,看不下去的村民也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老许家那笔糊涂账,村民不是没私下议论过,可他们自家人不说,外人也不好多嘴。今天许向华把矛盾摊在明面上来了,他们哪能视而不见,几句公道话总是要说的。
四面八方不赞同的声音汇聚过来,许老头一张脸青了白,白了青。
“吵吵闹闹的,干嘛呢!”
“六叔公。”人群自动让开道,让六叔公进来,跟他一块来的还有许家二大爷许来。
老头儿精瘦精瘦的,精神却不错,拄着一根拐杖上下打量面皮抽搐的许老头:“行了,都散了吧,来根进屋说。”在外头给人当西洋景,不嫌丢人是不是。
六叔公又对孙秀花道:“来跟家的也进来,”拿拐杖指了指许向华和许向党:“你两就别进来了。”
许向华无所谓,他带着许清嘉回屋收拾东西。管老头子答不答应,要说的他都说了,以后也没人会说他一句不孝。
至于这个家,他是一刻都不想留了,要不就算分了也是白分。
他和许再春说好了,先去他那挤一挤。许再春当初造房子的时候野心勃勃,以为自己能生他五六个,所以咬着牙造了六间屋子。结果只生了两个儿子,还空着两间屋子,正好便宜了他。老娘和女儿一个屋,他带着两小子住一间。
许向党则是在许向华的建议下,打算回周翠翠娘家住一阵,他也不敢继续住下去啊。
许老头那边,四人进了堂屋后把大门给关上了,屋子里顿时暗了不少。
许老头阴着脸坐在凳子上,孙秀花抿着唇坐在对面,六叔公和许来一南一北分坐下。
“不想分家?”六叔公盯着许老头。
许老头板着脸不吭声。
六叔公哼笑一声:“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挖其他儿子的肉贴给老大,你倒是做的隐晦点啊。可你倒好,生怕别人不知道,压着不给分家,还把向国家的给纵成了混球,见天儿的丢人现眼。
今儿这一闹,别说我们村了,就是外头只怕都得知道,你用脑子想想别人会怎么想向国。那些领导要是听说了怎么想他,一个占了兄弟便宜,还纵着媳妇欺负兄弟的人,谁敢跟他深交。
再远一点,阿都十七了,没几年就要说媳妇,人家女方能不来村里打听打听,就你家现在这名声,谁敢嫁过来。还有阿武几个,有你这个例子摆在这,女方能不担心你们家有没有小的必须养大的风气。
我要是你就赶紧让向国主动站出来说分家,把脸面给圆回来。”
听得许老头出了一头一脸的冷汗。
六叔公瞥他一眼:“现在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你命好,几个儿子都出息了,本来嘛,华子他们还能不管你,不拉扯兄弟,和和气气的互相帮助多好。可你偏要自作聪明,把事情做绝了。真等伤透了孩子的心,我看你将来后不后悔。”
他今年七十有二,见过的听过的太多了,现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现象,越是被父母宠爱的孩子越是不孝顺,当然也有个别例外,可例外的少。
他冷眼瞅着,许向国只怕也靠不住。要是个有良心的,就不会眼睁睁看着老子婆娘这么胡闹也不阻止,别说他阻止过了只是没用。真想阻止,他一个最受重视的儿子和丈夫还能阻止不了。
可这话他却是不好跟许老头明说,只能隐晦的点一点,能不能明白过来,就是许来根自己的造化咯。
眼见着许老头白了脸,许来温声道:“老三,将心比心,咱俩也是亲兄弟,你家这日子过的比我好多了,我要是想让你一直补贴我,你乐意吗,只怕连兄弟都没得做了。
华子他们能忍这么多年,已经够孝顺。你要是再这么糊涂下去,就不怕他们撒开手彻底不管你了。真到那时候,可没人会帮着你指责他们一句不是,为什么啊,因为大家心里都有一杆秤。”
许老头想起了许向华的威胁,这兔崽子说得出真做得到,遂咬了咬牙:“分家可以,不过老二和老四每人每月得给我们老两口二十块钱,老三一年给一百斤粮食。”
六叔公瞪直了眼:“你咋不去抢啊!”那可是四十块钱,什么概念,他们村一个壮年劳动力不吃不喝一个月也就只能挣十块钱。
许清嘉摇了摇头,把许嘉康推上前:“是我哥哥把人从水里拉上来的。”
没见许向国、两个副队长还有会计态度都恭恭敬敬,就连向来心高气傲的许家,笑容里也带着热情。
人群里还有他们公社姚记,他的站位排在好几个生面孔后面,可见这几人身份更高。
这一群人神情中多多少少透着点下级接待上级的郑重与殷勤,说话这人身份肯定不低,让许家康露个脸总不是坏事。
江平业笑容深了深,主动抓着许家康的手握了握:“小同志,真是太谢谢你了。”
这阵仗,说实话许家康有点慌,他强自镇定道:“没什么,就是搭把手的事。”
“爸。”穿好衣服的江一白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江平业见儿子依旧生龙活虎,才算是彻底放了心:“还不过来谢谢这位小同志,”江平业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许家康的名字:“小同志怎么称呼?”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许清嘉把许家拉到了一边。
许家不悦,许向国特意让许家全回来叫他过去陪着招待人,就是想让他在领导们面前露个面。
江平业什么身份,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县革委会瞿主任都想讨好他。他要是能给领导们留下好印象,说不定今年他就能被推荐上工农兵大学。
这节骨眼上,许清嘉给他添乱,他能乐意嘛,要不是碍着人前,许家早甩开她了。
许清嘉只当没看见许家脸上的不耐烦,你妈做的糟心事,还是为你做的,你不收拾烂摊子谁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