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逸持剑站在台上,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回忆的画面就会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
那一年,方逸五岁,孔圣依四岁。
他不知山中寒冬,她不识脚丫左右。
他学剑一日千里,被誉为浣衣峰百年以来最天才。
她难学一招半式,被视为同辈之中最大笑柄。
他身后多了一个跟班,她多了一份眷恋。
他纵横内门五峰之时,她总在身旁相伴。
他黄阶资质,注定一辈子难入筑基。
她入门即真传,资质注定潜力无穷。
他不过掌院义子,一狼窝弃婴。
她却是三姓七族,北海孔家嫡女。
三年前,方逸下放外门。
她没有送别,而是回到了北海孔家。
临别时的一席话,他认识了那个唤作孔天亮的壮汉。
她没有挽留,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得,此去之后,数年之后,两人会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出身名门的她,心知,不般配,便是那般不般配。
可是……她忘不了,又能如何?
孔家,想与锦州名门古氏联姻,她会在不久之后,成为一个豪门之间的弃子。
她从小跟着方逸,自然知道方逸的自尊心。
她也知道,那个家伙,这个时候没有跟着过来,是觉得自己,已经多半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可是,他们根本就不懂。
“我,喜欢谁,能自己做主吗?”孔圣依回家的时候,因为这一句话,挨了一巴掌。
但她不悔,哪怕被自己喜欢的人误会,她也不能直接挑明。
掌院虽强,但古氏的底蕴,丝毫不在浣衣下院之下。
古枭,更是被视为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代掌院的人。
“出剑。”方逸手腕徐徐转动,剑尖一卷,身前突然凝聚出一丈方圆的大水缸。
“《浣衣剑典》,你果真学了浣衣剑典。”雷罡双目瞪圆,“你可知,我等在内门待了一两年,才晋升真传弟子,你这……”
“闭嘴。”方逸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不战就滚。”
雷罡双眼喷火,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也罢,那我也用《浣衣剑典》。”
他抬手之际,身前也凝聚出一座大水缸,聚气化形,这是浣衣下院内门弟子的拿手好戏。
“铛……”也就在两人即将在台上撞击到一处,两座高速旋转的大水缸爆发出摩擦的时候,主峰的崖边,那一座高达十丈的铜钟,突然响了。
敲钟的人,是常年盘坐守在那里的一位守钟长老,钟声一响,山门内,所有弟子,必须立即停下所有动作,严阵以待,这,也是浣衣下院的门规之一。
两人几乎同时朝后一跃,长剑一舞,收了剑招。
一道道目光,同时看穿云雾,落向主峰。
“铛……”间隔十息,第二道钟声响起。
众人屏息以待,他们知道,钟声还会继续。
但场中,没人敢擅自开口。
“铛……”当第三声钟响之后,一道豪放的声音响彻山间。
“浣衣下院内门弟子,立即到主峰汇聚,有内门任务。”
任务,但凡宗派,给予门人弟子的月俸都很低,大多时候,会提供给他们一些赚取修炼资源的途径。
弟子等阶不同,任务难易不等。
而内门任务,被浣衣峰首座曲越传声宣布的内门任务,则是整个浣衣下院的内门弟子,都可以去执行的任务,也是必须由内门弟子完成的任务。
这也是,宗门任务。
“唰唰唰”钟声一听,听到浣衣峰首座的号令,在场数百内门弟子,齐齐踩着地面,腾空而起,穿梭在崖边山道上,几个起落,便顺着连接浣衣峰的铁索,横渡消失在云雾之间。
“那个……貌似,我还是内门弟子呢。”方逸看了一眼雷罡,脚下一点,落到了铁索边缘。
“我,等你。”孔圣依不知何时,已经落到铁索边上,方逸抬脚离开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股香风扑面。
“孽缘呐。”方逸苦笑一声,脚尖落到铁索上的刹那,重力引动铁索摇晃。
他的身体,轻如一片鸿毛,脚尖顺着滑溜的铁索,径直划过十步开外,身形直接隐没在云雾之间。
途中,时有山风阵阵来袭,但浣衣下院的弟子,内门五峰,全靠这几根铁索相连,不会飞,那就得天天练习踏索而行的绝迹,莫说方逸这般脚尖翱翔的姿势,便是倒挂金钩、云中漫步、虎跳猿飞,在这铁索之上,也是时常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