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宽厚好人做不得
方兴一行人赶回小院的时候,院外已早已不复当初十几位护卫的模样了。
小院外,三十名炼气士拱卫;五十位名骑着高头大马的雄壮骑士在外围来回游弋;还有披甲卫士两百多人远远的撒开,布成一道大网,在周围一里境内警惕的卫戍着。
连几日不见的方来福,也腆的肚子骑着一匹神骏异常的枣红色健马,威风赫赫的巡查四方。
这些人是方五带来了他属下二十多名炼气士,方来福带来了他属下的五十多名精锐骑士,而萧十一则带来了他属下的披甲卫士两百多人。这些人连同之前的十几名护卫一起,将方兴家的小院簇拥着里三层外三层,保管没人能伤及院内的一根花草。
方家十三护卫统领,八位在外领命,五位驻家,各司其职。眼下为了这件事情,身处大院内的五位统领竟一起来了三人,方家对方兴的重视可见一斑。
方兴倒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自从他和母亲方子晴谈论一番后,对这些发生在他周围环境的改变,他便坦然受之。
方来福上前施礼,方兴还没有和他说上一句话,就听人来报,说族老方信医来了。
这下,方兴倒有些惊讶了。昨天方信医在知道他被方子正邀请之后,便让人给方兴送了一瓶丹药并捎来一句话,说近日要闭关,小依炼气之事需等一段时间再说云云。没想到,这次连他也惊动了。方兴有些奇怪,既然闭关的方信医都来了,怎么还没有见到方传武,他向面前的三位护卫统领问起。三人中地位最高的方五问答说:“大郎出门办事了,眼下不在家中。”
方兴点了点,心里却道:“不知可是为了管家小娘子。”
方信医很快就到了,他老人家倒是一路不凭法器外力,直接御气而来。方信医来后,稍稍一了解情况,便不由惊讶道:“这个韩风,老头子也曾见过很多次,他怎么会是个炼气士?”
方兴乘机拿出那枚真皇灵符所变的泥丸请教:“这是那枚真灵灵符在韩风死后变化而成的泥丸,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还请族老查看一二”
方信医先是随意将泥丸接过来,观察了好久,这才神色凝重的说:“这个泥丸应该是一种寄灵秘术的产物。这个韩风在投奔方家之前,将自己的真皇灵符藏在这枚泥丸之中,从而避过家中的耳目。”
说完,他张口在吐出一股彩气,附在泥丸上。泥丸应气而化,方兴先前所见的那枚真皇灵符再一次显露出身形来。然而随着彩气散逸之后,真皇灵符又再次化作泥丸。方信医似乎在把玩一件玩具一样,来回实验了再三之后,才恋恋不舍的将泥丸还给了方兴。
方信医捻着胡子说:“真是一种好手段,可以将法器和灵符藏得神不知鬼不觉,这枚泥丸若不是心血祭炼的原主,非得拥有神念之辈才可以打开。这种手段,老头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泥丸,三郎你且收好,以后拿给正宗族老看看,他见多识广,肯定知道。”
接着,方信医又唠叨的叮嘱道:“真皇灵符可以请动上古真皇的神力,虽然颇有威力,但是对于没有修炼过方家秘传《真皇位业图》的炼气士来说后患甚重。真灵三天的炼气士要妄动此物的话,只会导致浑身修为尽废。你未至通神之境之前,都不要打这张灵符的主意。眼下,你还是专心修炼筑基之法,相比这些外物,这才是你的根本。”
方兴知道像方信医这样的老人家,需得顺着他的脾气走。他听到方信医的叮嘱,只管收好泥丸后,连连点头称是。方兴这样的表现,很对方信医的脾气,他夸奖方兴几句之后,又匆匆的赶了回去,连院子也没进。这让方兴产生了一个错觉,似乎他家院子中存在着一种噬人恶虎,把方信医给吓跑了似的。
目送方信医离去之后,方兴也不在多话,迈步便要回家。这时,他留意到方五似乎有些话想对他说,他那张厚厚的嘴唇再配上那种欲言又止的表情,让方兴看了都为他感到难受。
方兴停下脚步,侧首看着方五。方五的生死掌握在方兴的手上,这就让他多少有些好奇这个男人会有什么话要对他说。
方五见方兴注意到他后,竟然罕见的露出一副扭捏的模样,他挪到方兴身边,讷讷道:“那日,孙凯冒犯了三郎,现在家中已经将他廷杖一百,今天下午就要发配到北边的庄子去了。”
‘孙凯’?方兴闻言微微一怔,自从那天方传武当着众人面狠狠的鞭责了这个人后,方兴已经将他忘到了脑后。如果不是方五再次对他提起这个名字,他恐怕连那件事情都要忘记了。方兴知道方五不会无缘无故的提及这件事,他还要听听这个人的潜台词。
于是,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噢?是吗?”
方五心中微微一凛。孙凯曾是方五统领的那班护卫中的一员,这个人还颇有天赋,若是幸运的话,他这辈子还可以踏入通神之境。只是,这一切都需要方兴的开恩。
孙凯那日一言恶了方兴,不仅仅当场被方传武狠狠鞭打了一番。回到家中之后,也立马拘了起来,打了整整一百下廷杖,又要被发配到草原上一个商驿去做护卫。
从方家大院发配到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这不仅仅是待遇的变差,对一个有希望从真灵三天迈入通神境界的炼气士来说,更是从天堂掉到了地狱。没有了方家大院的天材地宝和高深的炼气法诀的相助,孙凯又怎能迈出那关键的一步呢?
方五稍稍斟酌了一二,就将牙一咬,便从怀中取出他和孙凯连日来所筹集的金银珠宝,俯首捧至头顶,说道:“孙凯自知罪孽深重,愿将全部家财献予三郎,只求三郎让他在您麾下效犬马之劳。”
方兴不知道这个贬黜的厉害所在,可方五言语中求情的意思,他还是可以听得出来的。现在的问题是他需要给这个家族十三护卫统领之首的男人一个面子吗?
方兴先是有点踌躇,可随后他便冷下来脸。他饶了二管事、救下王启年和白斯,这一切似乎让人产生了错觉,以为他只是一个宽厚的好人。
在一个大家族中,宽厚或许是一个好听的名字,但是在尔欺我诈的大家族中,宽厚好人这个词,却往往可以和软弱无能联系起来。五年来的磨练,让方兴很是熟知底层奴仆们的心理,面对这些刁滑之人,一味的和善只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方兴冷冷的看着方五,根本不说话。他已经对方五这种得寸进尺的行为很是吃味了,方兴在心中暗道:“我能为王启年和白斯求情,那是因为他们不应该为不属于自己的过错,承当废除修为这样严厉的处罚。孙凯这种人又有何德何能,让我给他求情?难道就靠那包财物?笑话!仅是廷杖一百,逐出大院,这样的处罚,他也是活该。”
方五捧着包裹的手在微微颤抖,他深知自己也不过堪堪自保,但是往日的交情实在让他不能就这样坐视孙凯就这样从此沉沦下去。他双目微红,头伏得更低了:“三郎,孙凯还有望迈入通神三天。我敢以性命担保,他若是能在三郎麾下效力,一定会痛改前非,忠心耿耿!”
可他哪里知道,方兴这时候已经想到了孙凯那日挥动皮鞭时的凶狠神色了,方兴很是不厌恶这种仗势欺人之辈。而且这个人曾挥鞭抽打那位在屠村中死去的小女孩。方兴不想让这个人待在他身边,让他时不时回想起那位可怜的小女孩。
“这些金银珠宝我就不收了,你回去告诉他,为方家效力就是我效力,叫他脚踏实地的好生做事就行。”方兴冷声道。这一刻,他严厉无情的目光中寒气森森,好像锐利的宝剑扫视着方五。
方五满脸的苦涩,方兴的回绝,就已经决定了孙凯的凄凉的命运再也无法挽回,他知道已经别无他法了,没人有会冒着得罪方兴的风险,为他赦免孙凯。这几天中,方信医曾多次告诫他,这让方五也自知他本人的处境也是泥人过河,更不敢违逆方兴。方五连失望的表情也不敢显露出来,道了一句告退,便唯诺而退。
方兴站在院门前的台阶上,看见方五离去的背景微微有些佝偻起来,心中一片冷意。幸好这个方五还知道些分寸,要是刚才方五敢拿一点仁义之类的道理来胁迫他,那他在方兴眼中就再无半点价值可言,到那个时候等待他的,就将是一场旧账新帐一起算的清帐结局了。
这时候,方兴正巧抬头看见远方天地,在那天与地的交接之处,白云与阳光交杂出现,照映出一副光怪陆离的斑驳画卷,宛如他的心境。
“我有心向善,但是在这个家族,在这个争斗不休的世界,单纯的宽厚好人做不得!我需得披坚执锐,秉着一颗本心行事!”方兴在心里对自己如此说道。然后他闭了一下眼睛,旋即又睁开,目光清冷依旧。方兴深呼了一口气后,推门走进自家的院子。